晏秋看出了他的犹豫,主动问道:“大夫,是有什么事儿吗?您可以直接跟我说。”
大夫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缓缓说道:“你被送过来的时候情况有些严重,所以我们给你做了一些检查。”
晏秋看着他的神色,大致猜到了什么,“是情况不太好吗?”
医生闻言,慢慢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胃癌……晚期。”
很奇怪,晏秋停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心里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甚至隐隐有一种尘埃落定落定之感,仿佛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
医生在医院里看见过太多惊慌失措,歇斯底里,哭泣哀求,头一次面对这么冷静的病人,反而有些不适应。
“要通知你的其他家人吗?”医生斟酌着问道。
“不用了。”晏秋摇了摇头,因为疼痛面色有些苍白,但还是一字一句强撑着说道:“我没有家人。”
大夫一听,面上更加不落忍,眼前的少年实在太过瘦弱,哪怕给他拿的是最小号的病号服,他穿在身上还是空荡荡的。
如果不是病历上的年纪,医生真的很难相信他已经二十一岁。
明明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年纪轻轻得了癌症已经足够凄惨,没想到家庭又是这样的情况。
只能感慨一声厄运专挑苦命人。①
其实平时对于患者的关心和询问最多也只到这一步,但是大概眼前的少年太过可怜,医生不禁想多问一问。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晏秋闻言愣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许久才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很慢,但还是足够他听清,“医生,我胃有些疼,可以给我开些止痛药吗?”
-
晏秋出院已经是三天后,他拒绝了医生住院的提议,拎着一堆药回到了傅家。
没想到刚一进家门就看到了不久之前刚让全家人大动干戈到处寻找的傅霜迟。
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被“绑架”过的模样,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旁边放了一堆零食。
陆软也在,坐在他旁边拉着他的手似乎正说着什么。
见他回来,似乎不能被他听见一般,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晏秋已经习惯了这样若有似无的“排斥”,自然不会过去自讨没趣,正准备回房间,没想到陆软却起身跟了过来。
“小秋。”陆软脸上难得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说着,目光落在他手中掂着的那一堆药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生病了吗?”
“感冒。”晏秋随口敷衍了一句便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明显不想再多谈。
然而没想到陆软却继续跟了上来。
“还有事吗?”晏秋把药放进柜子里,转身看着跟进来的陆软问道。
陆软闻言,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小迟回来了,这件事搞清楚了,妈妈知道不是你,那天沉泽那么对你,妈妈替他向你道歉。”
冬日的阳光总是透着一股没有生气的惨白,透过卧室内透明的玻璃窗,直直地照在靠墙的镜子上,映出同样了无生气的光。
晏秋转过身,然后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他在笑。
晏秋抿了抿唇角,想要把那个笑压平,可是这么多年形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哪里那么容易改得掉。
原来在晏家他们总嫌自己晦气,因此从不允许哭,总是逼着他笑。
摔倒了要笑,挨打了要笑,吃不饱饭要笑……
因此后来晏秋几乎形成了习惯,越是难过,笑得越开心。
陆软似乎被他脸上的笑瘆住,问他,“你在笑什么?
晏秋抬手按了按唇角,却发现怎么也按不下去。
“没什么,我只是……”
晏秋突然有些说不下去。
他笑从回家看到傅霜迟的那一刻就知道傅霜迟赢了。
他不知道傅霜迟怎么跟他们说的,但无论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哪怕让大家这么兴师动众得担心一场,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反正傅家的人都会为他兜底。
而他在医院三天,也无人在意他的消息。
哪怕他在家昏倒,被家里的佣人送到医院。
但佣人也知道这个家根本没人在意他,所以都懒得告诉他们一声。
秦暮的话突然浮现在他的耳边。
他说得没错,无论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他根本融不进这个家,霜迟是他们从小疼到大的孩子。
自己永远争不过他。
“想明白了。”晏秋淡淡地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