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彰没有解释。
他觉得,与其让阿遐想着离开,不如让阿遐惧怕。
至少,有了畏惧,就会有胆怯。做事,才会思量。
又过了一会,墨遐才鼓起勇气:“殿下,昨夜我翻看我朝例律,发现,若所犯之罪不至诛九族者……”
陆尘彰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唇角翘起的弧度未变,眼尾已淬出冰寒,圈着墨遐发尾的长指渐渐收紧。
“……缴十万钱,可寻人替之。”
这是一条非常不合理的律法。
百年前,皇权旁落,外戚干政。为保护贵族利益,也为揽钱财金银,时掌朝廷大权的高太后目光短浅,不顾忠臣撞柱劝谏,执意颁布此律。
梁朝天下迅速进入礼崩乐坏的时代。
直至诸王打着诛妖后,清君侧的名号,拥立新君登位,迅速废除此律,才勉强挽救已摇摇欲坠的大梁王朝。
德临帝别的本事没有,就喜欢做一些标新立异的废事。
两年前,他觉得龙体每况愈下,想着要用贵族的命为自己积福,遂重新颁布这道律法。
但圣旨还没来得及发出,就病倒在榻不省人事。朝政大权也迅速被陆尘彰掌控。
礼部尚书几次三番想要提及,却又担心若是摄政王不喜,却因这是德临帝颁下的最后一道圣旨而不得不从,从而责怨礼部不会做事。索性按下不表,决定等新皇登基,再上折陈情。
礼部尚书想得很好,却也导致这不上不下的圣旨成了笑话,这不知所谓的律文,更是成了明明留有,却不为人知的尴尬存在。
第99章 为奴
墨遐知道此事,还是因为原著中简单带过的一句话。
因为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墨遐对此记忆深刻。
墨遐今日特地让杜汀月给他拿大梁例律,还不经意提到要看礼部备案的最新版本,就是为了确定有没有这一回事。
好在昏庸的德临帝不孚众望,墨遐想了许久,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以救相柏。
陆尘彰沉默半晌,直到墨遐忍不住想要抬头,才压出低沉嗓音,仿佛克制着滔天怒火:“十万钱?”
墨遐小声“嗯”了一句。
陆尘彰:“阿遐不妨说说,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墨遐声音很小,几不可闻:“我母亲给我在京城留了几间铺子,若是统统当卖,可以凑出十万钱。”
陆尘彰笑了:“阿遐好聪明啊。”
“不过孤不打算治相柏死罪。”
墨遐眼睛逐渐睁大。
“此人一为宁川王府传递谍报,二与宁州罪臣密谋,阿遐只能换他一罪。嗯,让孤想想……”
陆尘彰装模作样地思考着:“犯此两项罪名者,按律当贬入教坊司为官奴。”凑近墨遐,灼热呼吸洒在墨遐鼻尖,“如此,阿遐可还愿意换?”
陆尘彰明显只给了墨遐一个选择,可墨遐还是道:“殿下,我愿意。”
“好,很好。”陆尘彰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来人。”
杜汀月推门而入:“殿下。”
“传孤旨意,即刻着人提审相柏,发为教坊司乐奴。”
“是。”
陆尘彰转向墨遐,手抚上他的脸:“如此,阿遐可满意?”
墨遐垂着眼:“多谢殿下。”
“别急着谢孤。”陆尘彰手指探入墨遐口中,搅动他的唇舌,直至涎液不受控制,留落锦枕,“你是孤的人,孤自然舍不得将你也发去教坊司。如此,你便做孤一人的侍奴,往后就在摄政王府安安心心的伺候孤。”
墨遐挣扎起身,跪在床上:“多谢殿下开恩。”
“呵。”见墨遐如此,陆尘彰起身,拂袖离去。
听见木门阖上,墨遐勉力支撑,才没让自己倒下。
方才那番话和决定,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幸好,幸好,早在五年前,他就被明襄侯府从族谱除名。
如此,便是他为贱籍,也不会影响阿清和思芸。
…………
“殿下,殿下。”
陆辰琪右手撑头,心烦意乱,听到这咋咋呼呼的声音,更觉焦躁,开口呵斥:“怎么回事,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小鹤子跪地请罪,一突溜把已到嘴边的话气顺了出来:“殿下,奴才方得到消息,摄政王殿下赦了相柏公子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