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郁星抬腿便准备往二楼走，苏嘉卓也跟了上去。但刚走出两步，赵郁星便回头说：“你在这陪孩子吧。”
苏嘉卓的神色沉郁了一分。
赵郁星到底准备跟烛阴谈什么，居然不想让他听。
虽然不高兴，但苏嘉卓还是听话地挺住了脚步，没有再往前一步。
二楼，烛阴正躺在舒服的电竞一体太空舱里看动漫，时不时喝口喝了，吃块薯片。
直到赵郁星走上前，拉开了他耳朵上的耳机，他才恋恋不舍地关掉了动漫。
“你怎么来了？”烛阴朝赵郁星笑了笑，不过表情有些勉强。
他这趟北龙森林之行并不愉快，由于他这幅肉身的拖累，成功地让他成为了众山神里最后取回枝子的人。
于是，不负众望的，他，堂堂龙族血脉，成了山神里的排位最末的小弟。
想到这糟心的排队，烛阴就更不想见人了，理所当然地更宅了。
赵郁星自己拉过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那天，你说你将自己的精魂放进了这具肉/体里。你的肉/体在山上，精魂却在这具肉/体里，也就是说你可以将肉/体和精魂分开，你是如何做到的？”
就是那群神仙舍肉/体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也是通过了痛苦的自爆。但听烛阴当时的语气，似乎对他来说，将肉/体和精魂分开对他来说是件无比简单的事情。
烛阴开口，一幅理所应当地语气：“对啊，将肉/体和精魂分开可不就我们龙族的必备技能吗？”
他将手腕一翻开，说：“我们有龙魂啊。你不也是龙族吗？”
赵郁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确实，他的手腕上也有龙魂，在金云山他亲眼见到手腕的龙魂亮过。但……
赵郁星说：“我不是龙族。”
烛阴想起来，他上次问过，赵郁星也是这么回答的。上次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多想，他今天看着赵郁星的手腕，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他问：“你不龙族，那你怎么会有龙魂的？”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用略带八卦的口吻，问：“你清楚自己的身世吗？你会不会是那只龙的私生子，但你自己却不知道啊？”
赵郁星收回手腕，正色道：“我很清楚我自己是什么。”
烛阴还想要再八卦两句，但赵郁星打断了他，说：“能仔细跟我说说龙魂的作用吗？你们龙族时如何利用龙魂将肉身和精魂分开的？”
烛阴犹豫了一下，说：“你既然不是龙族的人，打听这事不合适吧？这可是我们龙族的秘密。”
他话还没有落音，一抬头就看到赵郁星犀利冷硬的眼神扫了过来，就像是三九天里的冰锥，锐利地能将人直接贯穿。
烛阴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抖。面前这人看起来年纪明明不大，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这么强的威压，他好歹是个龙族，居然莫名感受到了一丝丝害怕……
“嘿嘿……”他讪讪地笑了两声：“我说、我说。”
如今整个妖界重新恢复灵气全靠面前这位年轻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青年都可以算得上是妖界带来了一个新的时代。以前的老规矩抛就抛了吧，就龙族这点秘密告诉他也不是什么大事。
烛阴：“其实很简单，龙族跟其他的族群不太一样，我们的精魂是封存在龙魂里的，只要带上龙魂，我们就能安然无恙地把肉身跟精魂相互分开。”
他将手腕一番，金灿灿的龙魂闪了闪，他继续说：“所以这龙魂跟着我一起到了这具肉/体上。”
后面烛阴又说了什么，赵郁星已经听不见了，他只感觉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在了他的头上，脑海上闪光的白色盖过了一切，耳边是“嗡嗡”地耳鸣声。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失神。
他一直想要知道的，万年前的真相似乎就要触手可得了，但他看着那层几乎变得透明的薄膜，突然不敢上前，害怕知道那背后惨烈的真相。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烛阴都发现了他的异常。烛阴拿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担心地问：“你、你还好吧？”
赵郁星仍未从失神中缓过来，他只是喃喃地问：“如果、如果龙族把龙魂给别人会怎么样呢？”
烛阴半天没能理解，他问：“这玩意跟自己精魂锁着的，怎么可能把这东西给别人？！你可千万别瞎来。”
赵郁星低头：“不是我，我是说如果……那只龙族会怎么样？”
烛阴似乎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思索了半天才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估计啊，运气好得话，神力和记忆全失，运气不好的话直接灰飞烟灭吧。”
赵郁星长长的睫毛微垂，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只看到他睫毛落在眼睫上阴影动了两下，然后听见他开口说：“谢谢你。再见。”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的苍老和疲惫，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深层。
看他这样子，烛阴有些担心，想关心两句，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赵郁星就起身离开了。
赵郁星走出房门，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朝下看去。
院子里，苏嘉卓搬了一个与身高极不匹配的小马扎，坐在了小娃娃的身边。
对于小娃娃来说，床单太大，他干脆已经从洗床单变成了在玩水，给身下的豹子泼了一头的水，那豹子却一点脾气不发，动都不动一下。
苏嘉卓眯起狭长的眼睛，笑着看着孩子，手上拽着床单落在了盆外面的一角，不让床单弄脏。
赵郁星知道，苏嘉卓一定是估计孩子的自尊心，所以只看着孩子玩闹，并没上前说帮孩子洗床单。
果然，等那孩子玩得差不多了，觉得床单洗干净了，苏嘉卓才帮着他一起将床单晾起来了。一切的举动都是那么的温柔自然。
赵郁星的眼神飘忽，想到了万年前。
那时候，他还不太会走路，苏嘉卓就背着他漫山遍野地跑。但回到住处的时候，苏嘉卓却顾着他的自尊心，总是在门口就将他放下来了。
那时候，苏嘉卓总是躲在门口，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宅院里面走，一直看到他在院子里站稳，苏嘉卓才敢离去。但苏嘉卓只是默默地看着，即使他在院子里跌倒，苏嘉卓也不会上前扶。
那时候的他，固执地想，至少在自己的院子里，他要自己走。他就是这样一个比变扭的人，总有奇奇怪怪的自尊心。苏嘉卓总能温柔地照顾到他的每一点自尊心。
赵郁星悠远的眼神重新被拉了回来，被拉回到了手腕上。手腕上金光闪过，是龙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