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穿心的时候,她怔怔地看着,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的爹爹,亲手杀了她的娘亲。将娘亲的修为、地位、功法全部夺为己有。
她的天,自那一日起,就全塌了。
她是这样的人的女儿。
她还得在他手下听话的活着,她还得仰赖他活着。
她记得,过了三日,才是休沐。那三日她没敢合眼,那时太小,费了好大的功夫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后来几乎是逃也似的去了混元天。她既怕又极冷静。
谢颜她们,日日在一起修炼,都没察觉出不对。是桑桑,第一眼就看出她不对。
她还记得,桑桑拉着她的手,怯生生问她:“师姐是不是不开心?”桑桑一贯娇气,和她在一起时很少表露出那样担忧怯懦的神情。
她以为桑桑的喜欢,只是小孩子的依赖。因为她的喜欢,只是把桑桑当作责任,她五岁起,就接下了桑桑这个烫手山芋。她以为桑桑不知道,那天她才知道,桑桑什么都知道。
她蹲下去,微笑着,温和着嗓音,告诉桑桑:“没有,师姐没有不开心。”
桑桑那时怎么做的来着?
容寄雪轻轻咳出声,“桑桑,可不可以抱紧我?”
像那年一样。
褚灵心一酸,眼泪汩汩地又出来了,容寄雪从来没有这样卑微过,她不需要这么卑微。
而且,她没否认,她没否认。
褚灵乖乖抱紧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紧紧地抱着,不敢开口,一开口就想嚎啕大哭,咬着唇,什么话也说不出。
容寄雪也回抱着她,心情乍然间愉悦起来。
那年也是这样,桑桑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她猜,也许是怕她厌烦她吧。
“师姐不要不开心好不好?”桑桑的眼神也小心翼翼地,“桑桑喜欢师姐开开心心的。”
她的心,在那一刻怦然跳动。
“桑桑,如果…如果有一天,”她还记得她低声问得那个问题,“你发现尊敬的人不是好人怎么办?”
桑桑说,“别人是别人,师姐是师姐。”
从那一刻起,容寄雪是容寄雪,而她,只是桑桑一个人的师姐。
容寄雪呼吸渐渐轻了,嘴角的笑压抑不住,“桑桑,”她闭上眼睛,轻轻靠在褚灵怀里,“师姐也想看到桑桑描绘的那样平和的三界,桑桑一定要做到,好不好?”
“师姐,”褚灵紧紧揽着她,“别走…”
她的傻桑桑。
容寄雪奋力抬起手指,抚去她脸上的泪,“桑桑要开心。”
结界也挡不住神魂消散,褚灵失措地抱紧她,眼泪无意识的掉出来,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躯体,也在消散。
“怎么会这样?”惊慌、恐惧、悲哀一股脑涌了上来,她爱容寄雪,也怨过、恨过,但她绝没想过要容寄雪的命,“师姐,怎么会这样?”
褚灵想不明白。
为什么她和容寄雪,一定是这样的结果。
没有人回答她,容寄雪也没有。她安安静静在她怀里,神情温和,像是睡着了。她的身体随着引神鸟的歌声,一点一点消散在空气里。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弥漫在鼻间。
师姐死了。
她没有师姐了。
褚灵怔怔地维持着那个姿势,怀里已空无一人。她的泪,茫然地挂在眼睫上,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规则开始运转,引神鸟已经到了她身旁。
神光流转,神印缓缓浮现在她额间。结界哢啦一声破开,冷风灌进来,直直灌进胸腔里。那滴属于不夜的血,似乎也被风吹了出去,留下空荡荡的虚无。
雨骤然停了下来。
雨歇云散。
阳光久违的出现在苍穹境的大地上,丝丝暖光从天上洒下来,碧蓝的天空被那场雨洗得干干净净。
极冷。
厮杀的众人纷纷把注意力转到她这边。
不夜早已停手,遥遥看着她,拧着眉头,久久嗤笑一声,“成神了啊,有点意思。”
神喻在耳边响起。
——为神者,为天下言,当悲天悯人,怀慈悲之心。
“为神者?”褚灵抬起头,闭了闭眼,阳光太刺眼,在满是泪痕的脸上映出霞光,神剑缓缓凝在手上,“当悲天悯人?”
悲天悯人…谁来怜悯她?她亲近的人,一个一个为了她,神魂俱散。她扫了一眼四周,引神鸟唱着的歌,恍若送终的遗言。
她怎么也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