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风的手紧紧攥着钱袋子,起先是手,到后头浑身都颤抖起来。
他敢这般做,虽抱了趁虚而入的心思,可说到底,是料定了林白梧性子好,即便知道了,也不会为难他。
比起给镇上老爷做妾,和满院子的女人打擂台,进林家门儿,是一条好路。
曲长风瞧着林白梧,想着他那个高壮的相公,紧张的喉咙滚动。他咽了好几口唾沫,几乎用尽全部气力、孤注一掷的拉住林白梧的手腕子:“梧哥儿,我、我愿意做小。”
林白梧眉心成川,他想不到这好端端的人,究竟为啥要如此作贱自己,他厌恶的抽回手:“我不愿意。”
曲长风颓然的塌下肩,就听林白梧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我虽没什么情份,可到底算相识,我不求你敬着我,但好歹得把我当一回事儿。”
“你想做小,也该是先问过我,而不是自作主张、站去路边送什么钱袋子勾搭人。而今被寻上门儿了,才又装乖作可怜的说愿意做小。”
“今儿个我没将事情闹大,是给你留足了脸面,我劝你别不识抬举。”
林白梧声音轻轻,几乎没什么起伏,却小刀子似的割人心,刃过处见骨见血。
人人都知道,林白梧性子温和,鲜少冷脸,这样声色俱厉的情况从来没有。不止林绣娘,巧儿也惊得说不出话。
屋子里,寂寂无声,静的落针可闻。
忽然,曲长风腾一声站了起来,他寡淡的脸上露出悲切的、恳求的表情:“梧哥儿,我是有苦衷的……”
林白梧冷淡的勾了勾唇:“我没闲心思听你的苦衷,这天底下的苦衷太多了,我管不过来。”
见人要走,曲长风心口子一紧,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没了、若没了……
他咬紧下嘴唇,舍下脸皮子,心一横:“我不是要分你的宠,只是想着、想着你有了身子了……”
林白梧推门的手轻轻收了回去,他扭头瞧着人,淡淡道:“阿啸说了,这辈子,他只要我一个。”
嘎吱一声响,林白梧推门出去。
院子里,百无聊赖的汉子正在瞧花,高大的身子浸在日光里,好生温柔。
他听见响动,赶在林白梧之前先跑了过去:“说好了?”
“嗯,说好了。”
渊啸伸手穿过林白梧的腋下,将他小心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儿:“那我们回家。”
林白梧点点头,温柔的应:“嗯,回家。”
日仄时,日光灿金,将路面两道影儿拉得好长。
两人到家,才推开大门,就听见一道声音自堂屋里传来,紧接着一个小人欢欢喜喜的跑了出来:“白梧哥,你可回来了!”
是郑芷。
自打熊熊下过聘,两家说定了亲,这小哥儿可是忙碌,往林家跑的次数都少了。
成亲繁琐,好些事儿郑家叔婶能代劳,可嫁衣这活儿,到头来还得郑芷自己个儿动手。
家里有一套绣了七七/八八的嫁衣,是他心心念念嫁给范浔时候赶工做的。
而今他变了心思,竟是如何也不想将就着穿了。
熊熊知道他绣工不好,便想着到镇上裁缝铺子买一件嫁衣,重工刺绣的,也好叫郑芷风光大嫁。
本来事事都作懒的郑芷,这事儿上却是没应,他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道:“我还是想自己绣,只是我绣工不大行,到时候你可莫嫌弃。”
熊熊憨笑起来:“你绣的肯定好看,啥样都好看,我不嫌弃。”
“咋会呢,我之前绣的鸳鸯像鹌鹑,绣的莲花没风骨……”
“那也是你的心意,一针一线的,我瞧着就欢喜。”
有了熊熊这诚心实意的夸赞,郑芷在家埋头苦练,绣的可起劲儿,绣针都扯断了两根。
冯秋花瞧着本来挺活分的娃儿都要绣傻了,心里头担忧,赶他去林家耍。
郑芷手下一用力,“叭”的一下扯断了绣线,他懊丧的叹一口气,朝线篓子里翻新线:“白梧哥在外头学绣呢,我干啥扰人家啊。”
“不学了。”
“不学了?”
冯秋花笑起来:“怀小娃娃了,不学了。”
郑芷一听这个,高兴得嘴角咧去耳朵根,他一把扔了针线:“小娃娃?可太好了!我要做干阿父了!我这就去寻他!”
郑芷下炕穿鞋:“阿娘,熊熊拿的糕饼装上些,还有、还有蜂蜜!”
冯秋花笑着摇摇头:“那都是你爱吃的,人家梧哥儿可不一定爱吃。”
“说不定宝宝爱吃呢!”
郑芷背着小筺往林家去,到了地儿才知道,林白梧出门儿去了。
他就坐在堂屋里等,满眼喜滋滋的。
见着郑芷,林白梧也高兴。
他快走了两步,就听见郑芷慌张的喊起来:“不能走那快!你歇着!”
他几步跑到林白梧跟前儿,欢天喜地的挽住他的胳膊:“白梧哥,你咋不同我说呢!要不是我阿娘,我都不知道你有小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