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变虎、虎变人,简直天方夜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当他瞧见巨大虎爪间的那只靛青色、绣白虎的钱袋子时,所有的一切都再无法逃避,可所有的一切又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渊啸这汉子,身材高大、长相俊朗、家底厚实,怎么就看上了家底薄、孕痣淡、不好生养的他。
即便知道娶了他可能自此无后,还是义无反顾的说只要他。
那自村头排到村尾、漫山遍野的聘礼,也是他在周云山成亲的时候,心里羡慕、和他的大猫儿抱怨的气话儿。
他只是随口一说,他的大猫儿却记下了,还真的做了。
渊啸噬血、食生、会兽语,家里的鸡全怕他;
他下腹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口,和他的大猫儿一模一样;
他双儿的身子、丘陵般起伏的微隆的胸口……渊啸从不曾嫌弃,是因为在无数个相偎的日夜,他的大猫儿早就知晓;
他经常说着生老虎、生老虎,他以为只是他的一句戏言,却不想他的肚子里,竟真的揣了两头小老虎。
两头生着长尾、毛茸茸耳朵的小老虎。
还有、还有那漫长的、缱绻的夜晚,渊啸贴着他的耳朵,认真而坚定的说他是为了他来的。
他是为了他来的。
太多了、太多了,过去难以理解、不明所以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是他的大猫儿,是他自村口梧桐树下抱回去养伤的大猫儿;是同他走过皑皑白雪、挨过刺骨朔风,一起上镇子的大猫儿;是暗夜行路、紧紧守在他身边的大猫儿。
所以他那么坚定的、执着的,从不曾动摇分毫的护他、宠他、爱他;时时刻刻、温温柔柔的唤着他“梧宝儿”,吾宝儿,我的宝儿。
林白梧的心口子剧烈的跳动,一股又酥又麻的热流袭卷了全身,眼眶子再盛不下这么多的泪,顺着脸颊扑簌簌滚落下来。
瞧见他哭,渊啸张皇失措,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艰难的爬了起来。
可它不敢往前走,生怕自己这副野蛮模样,吓到林白梧。便痛苦的、焦躁的立在原地,等待着小雌的审判。
许久后,林白梧重新拾起了步子,朝着银纹白虎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了过去。
山风骤紧,将白虎的长毛吹得翻飞,也将林白梧单薄的衣衫吹得膨起。
渊啸怕林白梧冷着,下意识就要挡在他身前。
它的虎爪才往前迈了一步,就见林白梧沉着脸、瞪圆眼,朝它发出一声凶狠的咆哮:“滚开!”
他、他叫它滚……渊啸浑身一僵,宽厚的虎爪、哆哆嗦嗦的收了回去。
峪途山东坡,虎族领地外围,密密层层的生长着无数参天巨树,而数以万计的飞禽走兽,倚赖着层林而生。
这里保留着最原始的野性,野兽凶猛、残暴、悍戾,但凡侵入的人类,从无一人活着回去。
因此林白梧的进入,让所有野兽都热血沸腾、摩拳擦掌。
可瞧着路前头那只凶神恶煞的黑熊精,野兽们又都不敢轻举妄动。
无数双兽目紧紧盯着,忽的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这雌性竟然进入了神虎族的领地!
那里头可住着峪途山主虎王!这老虎凶残无度、杀兽如麻,这雌性竟就这么进去了!
不止如此,他、他竟然还敢吼虎!
完了完了,这雌性完了!他定要被撕得粉碎!
林白梧瞧着在他面前缩作一团、情状可怜、口里呜呜咽咽的大老虎,气不打一出来——
它既然是他的大猫儿、是老虎,为什么不说!让他揣了崽、又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一走了之!
瞒他!什么都瞒他!他就这般不可信吗?!
他气得双目通红,朝白虎猛扑了过去,口中恨恨的怒吼道:“骗我!为什么骗我!明明是老虎!却骗我怀了娃儿!耍得我团团转!”
小拳头落雨似的砸在渊啸的头顶、脸上、胸口……林白梧力气小,它又皮厚,这么打着,根本感觉不到一丝儿疼。
可渊啸怕林白梧手疼,又怕他气得紧了、肚子里的小老虎有事儿。
就听“砰”的一声震响,银纹白虎猛的仰躺在地,四只巨大的虎爪缩起,挺着胸膛任由林白梧打。
它这一躺,山林子里偷瞧的野兽们全都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滴溜着各色兽目,惊愕的直抽气。
就连躲在一边,尽量团着身子、将自己缩小的熊熊,也震惊的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它那峪途山称王称霸、威风八面,一声虎吼能吓得方圆十里地的猛兽齐齐噤声的大哥哎,说躺就躺了,真是没有半点儿骨气……
林白梧瞧着温驯的仰躺在自己身前、露着脆弱腹部、挺着胸膛任由他打的白老虎,蓦地想起之前的事儿。
他刚怀娃儿那会儿,身子不稳,给不了他,就以为渊啸想纳小,这汉子便拉着他的手往自己心口子捶,还告诉他:“往这儿打,这里疼。”
这头老虎待他这样好,将他当作天底下最珍贵的宝儿。林白梧想着想着,泪水糊了满脸,拳头的力道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他再也忍不住,扑进白虎宽阔而坚实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泉涌般奔流,沾得虎毛一片水湿。
忽然,就听见“吱吱吱”焦急的叫声,林白梧红着眼、偏头一瞧,竟是那只毛色金黄的小猴儿。
林白梧以为它是担心自己打狠了老虎,正要解释,却见这小猴儿自背后掏出一根比自己身量还要长的树棍子,塞进了林白梧的手心里。
小猴儿怕他不明白,伸着小爪轻轻戳了戳他的手指头:“吱吱吱!”手打,疼!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