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嫂子你、你别急啊,它没事儿的。”
眼泪落雨似的顺着脸颊往下滚,林白梧胡乱抹了把脸,声音发着颤:“没、没事儿?”
熊熊走得近些,心虚的搓了搓手,道:“他睡一会儿,自己会好的。”
林白梧吸了吸鼻子,焦急的问道:“阿啸他、他为啥会这样啊?”
熊熊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出声:“它当时受了重伤。”他伸着粗手指,在腹部比划了一下,“被群虎围攻,差点儿开膛破肚。”
“我大哥说它命好,快死的时候,被你捡回了家,伤养得差不离时,它控制不住、化成人形了,没办法再守你身边,只得回了峪途山。”
“当时峪途山东坡被其它老虎霸占,它以虎身鏖战了数日,领地抢回来了,可又受了重伤,它想回去寻你,但是爬不起来。”
“后来,小嫂子你嗯……满村子的寻觅相公,我大哥心里头急得厉害,生怕你被旁的抢了去,顾不上养伤,就跑去和你成亲了。”
“他虽是神虎族,可伤没好透、人形不稳,每隔一两个月就得以虎形修养一段时日。”
“可他离不得你,咋劝也不听,要不是身子实在受不住了,还不肯走。”
林白梧听着熊熊平静的、略带些抱怨的话儿,心里头却翻江倒海似的掀起了层层巨浪。
为了他、全是为了他,他何德何能,能让一个这好的汉子,如此掏心掏肺的对他。
那时候他阿爹腿伤得厉害,他一个人买药、请郎中、种地、做饭……
实在照顾不过来,才想着寻觅个知冷知热的相公,能帮他顾一顾阿爹。
别家夫郎成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鲜少有自己个儿去寻媒婆的。
可他阿爹病重,做不得主,他便舍了脸皮子亲自找了婆子。
村子里人多口杂,东家长西家短,藏不得事儿。
他家那破烂情况,早被人摸得透透的,就算赔上家底儿,都没有汉子愿意要他。
只有这脑子不灵清的大老虎,当他是块儿宝,连伤都顾不得养好,就紧赶慢赶的来娶他。
林白梧瞧着昏迷不醒的白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眼泪便自眼睛里崩落而下,滑滚到了咧开的嘴角边,他抿了抿唇,一股子咸。
林白梧越想心里头越酸涩,喉头哽咽,再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忽然,地面的巨虎动了动毛耳朵,它仍痛苦的蜷缩着,没睁开眼,口中却“嗷呜呜呜”的闷嚎出声。
熊熊抿了抿唇,轻声劝道:“小嫂子,我大哥它、它不叫你哭,说你有身子了,不能太伤心。”
林白梧听着这话儿,赶紧伸手捂住嘴,可却如何都控制不住,呜咽着痛哭起来。
他蹲到巨虎身前,伸着柔软的小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脸:“不想我伤心,你就好好的啊。”
“嗷呜呜嗷呜……”
林白梧皱紧眉,扭头看去熊熊:“它、它说的啥呀?”
这老虎嚎的话儿实在太腻歪,熊熊不大想说,可瞧着林白梧通红的眼睛,沉沉叹了口气,结巴道:“它说、说心里头……唔都是你,你好好的,它就能好好的。”
“呜呜呜!”林白梧扑进大老虎的怀里,细瘦的手臂环住它粗壮的毛颈子,“阿啸、阿啸,我会好好的,肚子里的小老虎也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呜呜呜……”
哎呦,这腻乎!
熊熊撇撇嘴,无言的望去远天圆月,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过身轻轻走开了。
山里的夜,气温极低,尤其风一过,卷着山寒冻得人瑟瑟发抖。
林白梧担惊受怕了一大夜,瞧见渊啸,才稍稍安下心来,心神一旦松下去,倦意就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又累又困,寒风却裹得他手脚冰凉。
林白梧搓了搓手,瞧着侧躺在地、沉沉昏睡的白老虎,将它沉重的爪子费劲儿的搬开,蜷着小身子缩进了它宽厚温暖的胸膛。
他如往常一样的,将手脚都塞进了渊啸的怀里,只不同的是,那时候渊啸是人形,而现下,它是凶兽。
可林白梧却知道,不论他是什么,他都不会伤他分毫。
陷入混沌的老虎许是感受到了林白梧的气息,干净的、轻柔的,如春日和煦暖风的温柔气息,让它通体舒畅。
它竟蓦地发觉,针扎般痛苦的感觉不再那样强烈了。
宁谧暗夜里,巨虎轻轻睁开了金黄的虎目,一瞬不瞬的瞧着窝在自己怀里、睡颜恬淡的小人儿,它心口子生热,凑头过去,温柔的亲了亲。
*
作者有话要说:
熊熊:好烦嗷呜呜呜……
第90章
嶙峋的山崖石壁之上, 正卧着一头雌虎。
它轻轻转动虎目,将山崖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它这个凶蛮的儿子,好像从未对任何雌性表现过好感,更别说温柔相待了。
它曾数度忧心, 渊啸这生硬的性子, 会讨不到媳妇儿;待知晓它寻了个柔弱的人类, 又数度忧心, 这脆弱的雌性会承受不住混小子暴风骤雨似的“讨伐”。
不过眼下看来, 是它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