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慌得紧的,上过门闩后还得多堵两道长条桌。虽然真遇了山匪,堵几条桌都是白费力气,可到底求个心踏实。
村长为了这事儿焦头烂额,亲上衙门口子寻得县爷,隔天,十数衙役浩浩荡荡进了上河村,提着长刀顺着村东走去村西,却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实在不得已,村长请了个老道,在洇血土面上做了场大法事,才草草将事情平息。
村子人便寻思着,这伙子山匪流寇,没准儿真是瞅着乡亲们日子好起来了,劫财的。
又瞧见林家青砖新房敞亮,头一个开了刀。
可渊啸却知道不是——
林家既不在村头也不在村尾,就算扩开的两间青砖房惹眼,可到底连着破旧老屋,真要比气派,远远不及村长家的宅院,匪贼没道理辛苦绕过曲折土路,非来劫林家的财。
再说黑灯瞎火的,路都瞧不清,各家的房子能有啥大分别。
若非说是因着当夜、林家没有壮年汉子在,那上河村毗山而居,很是闭塞,村子进个生人都难,林家没汉子的事儿匪贼又是咋知晓的。
最要紧的是,渊啸沿着匪贼的气息行踪,一路追到了村西头。
村西头,秦家,秦风……那个一瞧见林白梧便走不动道、面露猥琐的下/流男人。
渊啸双手紧握成拳,一双眼凌利如刀。
可他知道,林白梧马上就要临盆,没有什么事儿是比梧宝儿更要紧的。
秋夜露重,长风穿过山谷、呜咽长鸣。
已是深夜,山路一片漆黑,星子寥寥,远天圆月泛出冰凉的薄光。
渊啸出了熊家大门儿,很快便隐进了苍茫夜色里。他没走宽阔大道,而是迎着长风,直奔入峪途山中。
忽的,深浓黑夜下,乍起一片耀眼白光。
仿若白昼里,摇曳的鬼魅树影再无处遁形。
只见一头凶猛巨虎,锐利如尖刀的齿尖咬着衣裳、甩着粗壮长尾迎风疾奔,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峪途山林间。
上河村,林家屋内。
炕面的小方桌上亮着盏油灯,豆大的烛光幽微,照得室内忽明忽暗。
渊啸不在家,林白梧心里头没底儿,说啥也不敢睡。
他心口子难受,干脆趁着夜深人静缝了会儿娃儿的小袄。
林白梧怀胎不过三月,肚子却已经有寻常妇人七八个月大小。
他伸手摸了摸,想着自己该是随了母虎的习性,最多再一月余,便要临盆了。
母虎……不知咋的,一想到这个,林白梧的小脸儿红了个顶透。
寻思着那坏心的大老虎,可不就将他当作母虎了,虎崽都揣上了。
他伸手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手下赶紧快缝了几针。
他肚子里两个娃儿呢,虎头帽、小衣裳、小鞋都得双份儿。
虽然渊啸为了叫他安心、信誓旦旦说过,他是以人形让他有了身子,生下的娃儿该也是个小人儿。
可林白梧仍想着,就算是两头毛乎乎的小老虎,他也欢喜,只要是有渊啸血脉的娃儿,他都欢喜。
正想着,就听见门外忽起一阵嘎吱响,似是有人开了他家的门。
林白梧只感觉心下一慌,赶忙将桌面剪绣线的交刀攥进了手里。
交刀冰凉的环把硌着手心,林白梧的心口子砰砰砰乱跳,忽然一声轻柔的“梧宝儿”,打破了长夜的宁静。
林白梧怔忡,皱紧的眉头倏然展开,他捧着肚子缓缓下炕,一把将门打开了。
高大汉子就站在房门口,垂着头温柔的瞧他。
林白梧只觉得眼眶子发酸,一头扎进了渊啸的怀里,翁声翁气道:“你咋回来了?不是得挡酒吗?”
因为担心着人,渊啸这一路马不停蹄,酒气都散了大半,他伸着宽大的手掌轻轻揉着林白梧的小脑瓜:“想你了,就赶回来了。”
他话儿说得轻巧,可林白梧却知道,镇到村的这条路有多长,又是大夜,这汉子跑得有多难。
他心疼的将渊啸冰凉的大手包进小手里,正要搓搓热,却被高大汉子反手抱住了。
林白梧的肚子太大,抵在两人中间,渊啸抱不全人,只得虚虚的搂着,他摸向他滚圆的肚子,柔声问:“闹你没?”
快生了,这两个可是不老实,总要在他肚子里比划拳脚。
林白梧怕他担心,柔软的笑起来:“可乖呢。”
忽然一道穿堂风,顺着关不严实的门缝惊掠而过,林白梧冷的缩了缩颈子,渊啸赶紧用高大的身子将风挡住了:“门口风冷,进里头说。”愚zl.s
一进屋,渊啸就瞧见了炕面的小桌上,正摆着没绣好的小袄子。
他皱紧眉头,沉声道:“梧宝儿,你不瞧瞧这都几更天了?还绣小衣裳?”
林白梧垂下眼睫,鼓着小脸儿,委屈道:“你不回来,被窝儿都是凉的,我睡不安稳,想着还不如干点活儿……”
没到冬,还不到烧炕的时候。
渊啸伸手进棉被里摸了摸,林白梧窝里头这久了,还不见多少热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