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困乏的睁开眼,一道晃闪的白光让张天明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
却在看到那只稚嫩瘦小的手掌后,瞬间愣住。
望着掌心不知道多久,才慢慢透过细小的指缝看向昏黄发旧的天花板,和一根半吊在墙壁上的老式灯管。
张天明整理好脑海中稍显混乱的记忆,微微回过神来。
眼神聚焦时,余光才瞥到床边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把张天明三魂六魄差点吓没了,他身体下意识的后撤,结果刚动了一下就被后背上剧烈的疼痛感拉扯的两眼昏黑,呼吸一窒。
细微的动静让床边的人抬起了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投射在张天明身上。
艅屣
也让张天明忘记疼痛,再次愣住。
高倾。
十岁的高倾。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高倾的模样张天明永远也不会忘。
和他一样瘦小的少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头发凌乱额角淤青,浑身脏污。
身上黑色的长裤短袖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过了,满是灰渍尘土。
但这幅本该狼狈不堪的模样,却遮挡不住他眼睛里那抹微凉又凌厉的光,像是一只遨游高空的鹰,也让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突显出了几分冷漠。
“为什么替我挡?”
沙哑的声音唤回张天明的思绪,顶着真.如针刺背的难受,绞尽脑汁为自己昨晚的冲动想理由。
然后实话实说。
“看不下去。”
少年眉头微皱,对这个回答感到匪夷所思,眼神仿佛在反问:以前怎么看得下去?
张天明抿着嘴,假装没看懂,毕竟以前他又不知道以后十五年的事。
现在知道了,当时才没忍住冲了过去。
不过细细想来,高倾挨打在小院里也算是家常便饭了,突然有人护他一回,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又惊又奇。
张天明真是背疼头也疼,看着床边的少年严肃的面容比关公还夸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却端的一本正经,好像今天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不走了一样。
张天明要真是个八岁小孩,现在肯定被高倾这幅模样唬住了,还会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
但他知道眼前人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只要他装傻充愣不想说,倒是谁也掰不开自己的嘴。
张天明在心底叹口气,重新打量了一遍高倾。
他额角的淤青隐隐有着泛黑的迹象,可能是同一个地方之前的伤还没好,又伤了第二回 。
那身黑色带泥的衣服下面,想必遮挡的也是满身伤痕。
十岁的小孩,又不是铁做的。
张天明本来昨晚后悔冲出去挡了一棍子,怕因为这一下自己一命呜呼。
现在又觉得还好替他挡了,如果没记错,当初高倾可是被乱棍打得三天没能下床。
不过现在要换成自己三天下不来床了……
张天明垂下眼,微微挪动身体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屋内仍是一片安静。
两人互相沉默了半晌,眼见高倾的耐心被逐渐磨光,一双漆黑的瞳仁紧紧盯着他。
张天明依旧闭口不言,眼观鼻鼻观口。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挡也挡了,有些事情他现在解释不了,说多了反而会引起高倾的怀疑。
因为他知道以前的高倾在院儿里有多冷漠古怪,又有多孤僻难处,别看他年龄不大话也不多,心煜歙思可是小院里最深的一个,张天明心里都明镜一样清楚。
滋啦——
凳子后撤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高倾挺直腰板站起身,他微微皱着眉,好像看出张天明打算一直装聋作哑,也知道他身体没有大碍,所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只是临走前,撂下一句话。
“欠你的,以后还你。”
张天明一愣,看着他转瞬离开的背影,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窗外摇晃的电线上落下一只灰麻雀,抖动着翅膀,叽喳的轻啄自己的羽毛。
张天明才收回视线,用手背遮住眼角。
嗐,是我还你才对啊。
……
张天明后背挨了一棍子险些去了半条命,在床上连着躺了七天才能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