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因为高倾没有赶他,张天明也有些大了胆子,有事没事就跑来这里躲清静。
可能没人发现的地方更有安全感吧,那时年幼的张天明觉得整座小院只有这里才是一方净土。
回忆完旧事,手里的抹布也脏的没法要了。
张天明把它扔在外面的箱子上,自己钻了进去,背靠在熟悉的墙壁上,望着头顶露出的一半窗户。
微弱的月光浅浅照进暗阁,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也逐渐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隔间的墙壁上布满细小的裂纹,是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暗黄色,粗糙的水泥地也像地窖一样冰凉,让张天明不禁想到下次来要拿个小毯子铺上。
坐了一会,可能是刚刚弯腰擦地牵扯了后背,又隐隐有些疼了。
张天明换个姿势,还是疼。
从小泪腺发达的眼睛都湿了几分。
他默默叹口气,果然还是得回去老老实实的睡觉,现在这幅小身板经不起折腾。
刚钻出暗阁,外面沉寂无声的楼道忽然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张天明又坐了回来,耳朵贴墙,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杂货间的房门被人悄声打开,随即楼道里就传来李老师气急败坏的声音:“三更半夜不睡觉你往外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看我今天不削死你个小崽子!”
听到这句话,张天明自己都跟着心跳漏一拍,难道李老师开了天眼,知道他在里面?
但随后张天明就知道是他想多了,因为小杂货间里传来小心翼翼的四处挪动箱子的声音,好像来人正在寻找能够藏身的地方。
“棍子打不死你,今儿个我就看看铁锹能不能掀死你!”
听着外面还在谩骂的声音,张天明顿时猜到进杂货间的人是谁了。
趁着李老师还没进来,他立即推开暗阁小门。
一瞬间,再次四目相对。
只是这一次是张天明蹲在里面,而高倾站在外面。
看出高倾微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诧,张天明来不及解释什么,拉住他的手腕就把人拽进暗阁,然后迅速关上小门。
李老师的脚步声也如约而至,她一边骂一边找人,还试图打开小杂货间的灯,可惜灯管年久失修,早就坏了,再加上这里堆积的杂物顶到了天花板上,黑乎乎一片的翻箱找人根本不是件容易事。
李老师很快就失去了耐心,气得她直跺脚,骂骂咧咧的出了杂货间,没能打人撒气,她又在楼道里来回转了两圈,骂累了转困了才回到一楼。
而小小昏暗的隔间里,两个小孩正肩挨肩的蹲坐在地上。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张天明有丝恍惚。
他也早就没有了小时候那种紧张,只是庆幸自己睡得晚,又提前跑来这里打扫了一下,不然就算有上辈子的记忆,以高倾挨打的频率他也实在记不住都是哪个时间点啊。
今天晚上是凑巧撞上了,不然在高倾没发现暗阁之前恐怕还要皮开肉绽个好几次。
俩人也是谁都别想回床上睡觉了,李老师气没消,估计会时刻盯着楼上的动静。
已经做好在暗阁里凑合一宿的张天明,没想到旁边的高倾先动了。
“嘶……”
本来就挤,他一动就碰到了张天明的胳膊和后背,疼得人眼前黑了一瞬,眼泪直飙。
“别动了,后面疼。”
张天明及时制止了高倾,又抬手赶紧擦擦模糊的眼角,好在隔间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现在窘迫的模样。
张天明心里纳闷,这小孩不好好在里面躲着,跑出去送什么死,只能小声开口劝道:“她没睡着,你现在出去还会挨打。”
高倾转头皱眉看他一眼,又坐了下来。
两人都沉默着,这一幕仿佛复刻了上辈子的情形。
就在张天明以为高倾会沉默到早上的时候,一个在变声期略微低哑的声音传来。
“欠你两次。”
张天明怔愣,心里微塞。
这感觉像是水龙头下源源不断的激流冲刷着池壁,漏塞却被人堵上了。
张天明抬头望着窗外看不见星星的夜空,缓了缓神。
赶紧把刚才高倾说的话挥出脑海,什么欠不欠的……要说这个暗阁,也是之前高倾自己发现的,哪有他什么功劳,现在倒显得自己是鸠占鹊巢又借花献佛,让一个十岁的小孩上赶着念他好似的。
张天明真是无奈叹气,老脸一红。
哎,臊得慌。
第4章 烟草气
第二天早上,不出意外的,张天明发烧了。
本来后背伤势就没恢复好,又蹲在冰凉的小隔间里一宿,那副瘦小的身板肯定是扛不住的。
幸亏凌晨五点的时候他估算李老师已经睡熟了,吊着最后一点力气和高倾悄悄溜出杂货间,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是没想到躺在床上后就没能再起来,尽管张天明做好了折腾一晚会生病的心理准备,可也没料到会这么来势汹汹,高烧不退。
发现他发烧的还是大丫和小瘸子,两人一早起床发现张天明躺着没有动静,怎么叫都叫不醒,而且脸色潮红,嘴唇泛白,一看就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