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超抬手抹了一把脸, 一步步走过去。
“姐, 喻奶奶……”
“喻奶奶走了。”
胡嘉神色木讷的看着眼前的窗口, 平静的陈述:“天明也没有脱离危险。”
陈超愣住,转过头顺着胡嘉的目光望去, 病房内被各种仪器围绕的是张天明,他挂着呼吸机和心脏检测仪,像是纸片一样轻薄的身体躺在病床上。
这一幕熟悉的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令人屏住呼吸, 又止不住的害怕。
眼前的情形让陈超沉重下面容,一个字也难以说出。
“为什么……”
胡嘉的声音轻轻的从旁边传来,她板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口中喃喃道:“为什么啊,老天是看不到吗, 为什么那么残忍的带走喻奶奶,又想要带走天明, 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健健康康的……”
陈超听到这句话深吸口气, 久久没有言语。
久到胡嘉忽然尝到嘴边有一抹咸涩感, 身边才传来砰的一声沉闷的砸墙响, 和陈超自责不已的声音。
“怨我,我应该早点来, 结果什么事都没帮上。”
胡嘉擦了下脸,转头笑道:“怨你做什么, 傻小子。”
陈超撇过脸, 咬着牙根, 只恨自己没有强大的能力照拂他们,之前转走了手头仅有的一万五,现在更是连钱都掏不出来。
两人沉默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高倾手里拿着一堆诊疗单和缴费单,胡嘉立即站直身体,上前两步问道:“都办理好了吗?”
高倾嗯了一声:“暂时住院,醒来就可以脱离危险。”
胡嘉松了口气,又问道:“交了多少钱?”
“七万,存了二十万在医保卡备用。”
高倾的声音落下,胡嘉神色复杂。
胡警察在忙着喻奶奶的后事,胡家也实在掏不出更多的钱付昂贵的医药费了,是高倾主动揽下了所有的费用。
陈超靠着墙,不由得仰头叹气:“幸亏有你,不然张天明这回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倾闻言侧目看向病房,神色晦暗不明。
庆幸有这次缴费和跟医生一对一的交涉,他才彻底了解张天明的身体状况。
张天明的身体没有最坏只有更坏,他十多年来一直不间断的吃着药,可以说就是一副破破烂烂的药篓子,而是药就有三分毒,救治了心脏,却败坏了身体,他的身体其他机能相较于普通人都要脆弱百倍。
所以只要发病,就是致命。
如今还要看他的自主恢复意识,不然就要像现在这样,一直靠着仪器躺在病床上,是空有心跳的躯壳。
了解到这些情况,三个人几乎日夜不休的守在病房前,本以为少则一天多则三天张天明也就能醒来了,可直到胡警察已经处理完喻奶奶的遗体,火化并葬在了T市郊区的陵园,张天明依旧没有醒。
八月中旬的炙热逐渐接近尾声,蝉鸣依旧,却不再喧嚣,医院花池内第一批盛开的太阳花也纷纷凋谢,缤纷的花瓣化作一捧泥土归于大地。
而病床上的人历经十天已经瘦弱不堪,像是随时会被风化的尘埃颗粒,苍白又无色。
胡警察到病房探视时,只有胡嘉一个人在病房内。
“他们人呢?”
“陈超在打饭,高倾去找医生了。”
听了胡嘉的话,胡警察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只是扫了眼病床上的人,然后说道:“找医生没用,全靠他自己醒。”
他们又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总要看到点希望。
胡嘉背过身,不敢再看病床上骨瘦如柴的人,她忽然想起之前胡警察说的话,说怕张天明会胡来,而现在明明只要他醒来就没事了,这人却偏偏不听话,再拖下去身体肯定会撑不住。
胡嘉每每想到这里就心口沉闷,她看向胡警察,犹豫了许久,才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
“天明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胡警察没看她,也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拍响床头的呼叫铃,护士急忙赶来,像是机器人一般迅速把空瓶的药液补充上,然后又匆匆离去。
胡警察搓了搓手指,觉得有些空,他抬手不算温柔的胡掳了一下胡嘉的头顶,然后说道:“好好看着点,别瞎想。”
胡警察转身走出医院去抽烟,中午的时候高倾和陈超也回来了。
陈超买了三个人的饭,只是放在桌子上谁也没有吃。
胡嘉整理好心绪,看着高倾手里拿着张天明的诊疗单,而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去询问医生的意见,她抱着一丝希望的转头问道:“医生说有办法吗?”
高倾面色不变,沉下声。
“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胡嘉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一股无名之火在胸口漫延开,胡嘉转过身失控又气恼的拍了一下病床,冲着昏迷中的张天明大声质问。
“你睁开眼睛看看啊,这么多人等着你,你就想不管不顾的离开是不是?张天明你有没有一点责任心,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吗?对得起刚刚离世的喻奶奶吗?你对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