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君白胸口起起伏伏,忽然掀被下床:“来人!来人!”
御前总管急忙进来:“万岁爷什么事吩咐?”
董君白:“宣锦衣卫指挥使进宫来!”
御前总管脸色一变,应声往外走。
我有不妙的预感:“宣指挥使干什么?”
董君白:“让他带人围了瀚王府,把瀚王的人头给朕提回来。”
瀚王来京,只带了两百人,锦衣卫在京者足有两万,让锦衣卫指挥使去取瀚王的人头,犹如囊中取物。
“你在发疯,”我难以置信,“你杀了他,边境立马就要打仗!”
“朕不要你嫁给他了,朕要他的命!”董君白毫无平日的儒雅样子,病容狼狈地发着怒,“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让你去宣人!”
董君白抓了冰盆里一块冰就朝御前总管扔了过去,御前总管没敢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立马出了门去,朝门口的传话太监道:“去宣锦衣卫指挥使!”
那传话小太监是个利索的,拔腿便跑了。
我惊道:“我嫁给他不就行了,我又没说不嫁!”
“可我不想让你嫁了。”董君白手肘支在腿上,将脸埋在手心里,“你是我的人……那瀚王算个什么东西,来抢我的人……”
“就不该当这劳什子皇帝!”他再发怒,踹倒了床边香几和烛架,“当年就该任凭父皇……”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杀了我”三个字被我捂在手心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见。
“没有,先皇没有那么想过……”我吓出一身冷汗,注意门边,生怕有人进来。
“他有……”董君白两臂紧紧环住我的腰,脸埋在上面,竟哭了起来,“他有,枫儿……父皇瞧不上我,婵儿也不喜欢我这个哥哥……我才是该死的那个……”
我心该是硬的,却被他哭得一阵难受。他一向体面,再多委屈,也不在人前流泪。
这本不是他能决定的事,一国之君没那么好当,我何必来闹一出,给他找难受,把他逼成这样。
董君白昏了过去。
在他昏迷时,指挥使弓常胜来了,却领不到命令,只得一头雾水在外边站着。
倪太医施了针后,过了小半时辰,董君白转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弓常胜来了没有?”
我坐在龙床脚踏上,和董君白隔着一层薄纱帐子:“没有。”
董君白:“那便宣指挥使同知来,让他去把弓常胜杀了,朕升他做指挥使,去杀瀚王。”
“我会乖乖嫁给瀚王……别杀来杀去的了。”我把玩着手里烧着的蜡烛,烛油滴下来的形状像泪,“我不怨你,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懂事才闹脾气,我嫁过去比婵儿青霭她们嫁过去要好,我有武艺,不会受欺负。”
“你也别说要杀瀚王这种话了,他不能死在大魏,就算要死,他也得死在漠国,这样才能洗脱大魏的嫌疑,不让漠国大王以此为由攻打大魏。”
“那便打。”董君白道,“不怕他们,我改主意了,若是连自己心爱的人都守不住,还当这皇帝做什么?”
我把蜡烛立在烛台上,撩开薄纱帐子,看着董君白:“打得过么?”
董君白不说话了。
沽州宇州已在漠国控制之下,沽山和黑月山天险失守,只有一条长河拦着他们,漠国最擅长骑兵作战,长河之下是广阔的大平原,等到了隆冬腊月长河河面结冰,漠国骑兵便能越过长河南下,长河以南,虞山以北的诸城都将面临战火。
“现在这样就很好。”我道,“两国和亲,暂熄战火,青霭和婵儿不用去漠国,你也不会被婵儿记恨,你不要让弓常胜去杀瀚王,不要打仗,你才刚登基,不是适合打仗的时候。”
“另外,我,我不想让青霭看见战火,这是我的一点私心,成全我吧,皇上。”我平静道。
董君白抱住我,道:“不,枫儿,是你在成全我,你在成全大魏……是我无用,让你一直为我劳碌,我原想着……和你一生一世……”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董君白时他一身白衣,买了两个饼给我和青霭吃,温柔地问我们要不要跟他回家。把我们带进宫里之后,教我和青霭识字,教我武艺,夏至亲手给我们煮面,冬天让人给我们做棉袍。
那时我就想过,如果能一辈子跟着他就好了。
谁想命运如此捉弄,即便他当了皇帝,也不能留我在他身边一生一世。
“董君白,我嫁给瀚王……你会不会忘了我?”我小声地问,我其实不该问,但是很想问。
“我不会忘了你,枫儿。”董君白道,“待大魏兵强马壮之际,我会迎你回来,皇后的位置,给你留着。”
第20章 纳个男妾还这么大张旗鼓,不知礼义廉耻
六月初一,正是个宜嫁娶的吉日。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瀚王府的轿子已在门外等,敲锣击鼓吹吹打打的声音不停传进来,青霭还在熨我的婚服,两个张闻给新找的丫鬟婆子站在门外,很规矩地没往里瞧。
“再熨下去,得熨坏了。”我说。
此事没什么好拖延的,除非瀚王在青霭拖出来的这段时间里突然暴毙身亡,否则没什么意义。
青霭郁闷地叹一口气,终于放下手里的火斗。
穿上婚服后,青霭替我束发。我看着镜子里,心道还好,瀚王府没给我准备一身女子的婚服,婚服仍是男子样式,还不算丢人到头。
“这几日,你在家待着,要少出去。”我嘱咐道,“我得先看看情况,不知道他是即刻回漠国去还是在大魏留一段时间,若是留一段时间,我便在瀚王府边上租一间小宅子,若是……”
我停了一停,这事还没和青霭商量过,不知道她会不会舍不得中京城。
“若是瀚王要带你回漠国,”青霭道,“那我也跟你一起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哥,别把我扔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