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像被闪电穿过,照出一片空白。
我转动木轮朝回走,木轮碾过一截枯树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立时惊动了禅房里的人。
“谁在外边?”董君白在里面警惕地问,“王涟?”
王涟坐在树上低头看着我,冷静答道:“回陛下,是只野猫路过。”
我不敢再动,直到屋里又传来声响,边洲从树林里钻出来,往禅房那边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借着禅房里动静的掩盖,小心地把我推下了山去。
“属下就该知道卢大人上去就是为了找大魏的皇帝。”
想是为了方便数落我,边洲选了条无人小巷走,边走边压着声儿念,起初还讲些尊卑,后来用语逐渐失控,甚至暴躁。
“卢大人成日里给我们王爷戴绿帽子,王爷对你还不够好?王爷将来是要当大王的,王爷在漠国说句话都能在地上丢出声响来,卢大人怎敢如此羞辱王爷?”
“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负心汉!”
又见我一直没回应,停下了轮椅转到我身前不管不顾拔高声音大骂了一句。
我无意和他争吵,坐着没吭声,边洲却越骂越来劲,在我身前激动地来回踱步:“卢大人,刚才狗皇帝在禅房里边做什么你总不会不知道吧?你就这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不成你还会继续喜欢他?”
边洲两眼发红,哽咽起来:“我们王爷瞎了眼了才看上你,那狗皇帝到底哪点比王爷强?王爷对你有过半点不好?他看似粗野霸道,可什么事不是顺着你的?就连狗皇帝派人给你下春药想让你和王爷生米煮熟饭那次,他都忍着没动你!也不让告诉你就怕你心里难受!你就宁愿继续喜欢骗你利用你的狗皇帝也不愿意看我们王爷一眼?!”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虽然边洲很激动很愤怒,但我想不出来有什么要说的,或者是斥他一句,只是一阵夜风吹过,露在袖子外边的手指有些冷,我将手指蜷进袖里,道:“先回府吧,你不回,我就自己回了。”
边洲嘴角抽着,络腮胡抖动,冷静了片刻,终于拉着张脸回到我身后推着轮椅转出了无人的寂静小巷,沿着灯火通明的大街往瀚王府走去。
行至半路,大街上传来狂奔的马蹄声,伴随着喝声:“让开!街上的都让开!”
街上登时一阵混乱惊呼之声,行人慌乱退至道路两侧,摊子被碰翻碰乱,一匹快马飞速穿过,马上人遥遥冲着城门高喊:“封锁城门!”
接着又有一队骑马的锦衣卫出现,拿着绣春刀驱赶街上行人:“锦衣卫捉拿重犯!街上人都回家去!”
起先还有人窃窃私语地讨论,一听是要捉拿重犯,行人摊贩都麻溜地四散了,为首的那个锦衣卫是多日不见的茅迁,他在人群中扫了两眼,看见我之后利落地翻身下马过来,一脸焦躁,拧着眉低声道:“卢大人,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个不见了?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茅迁顿了顿,又道:“青霭小姐……也不见了。”
-
公主失踪是天大的事,锦衣卫指挥使先斩后奏借了捉拿重犯的由头封锁了各大城门,出动锦衣卫前后左右中五所和锦衣卫所有暗桩在城里搜寻,半个时辰过去一无所获。
公主府也被两百锦衣卫围了起来,执着火把,将公主府大门外映得如同白昼。
茅迁在我身边:“公主府里有一条暗道,只有公主心腹才知道出口在哪儿,暗桩说今夜公主就是带着青霭小姐进了那条暗道,如果是正常出门去玩,不必冒着暴露暗道的风险从那儿出府,跟着青霭小姐来公主府的丫头和护卫也都被绑了在里边。”
我:“抬我上去。”
茅迁和边洲合力抬着我的轮椅上了公主府大门前的台阶,我要往里去,公主府里的徐管事来拦我:“卢大人,公主已经歇下了。”
我:“公主已经歇下了,那府外这么大动静,徐管事也该报给公主。”
徐管事语气十分客气:“已经差人去报了。”
我没有耐心与他拉扯,直接道:“舍妹还在公主府上,夜深了,卢某想接舍妹回家。”
徐管事:“青霭小姐已经回去了。”
我径直往里去,徐管事手一抬,近百名公主府的侍卫从两边廊下现出,挡在大门内,像堵人墙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进府的路。
人确实多,但在锦衣卫眼里不太够看,我静静不动,等待茅迁下令让候在外面的锦衣卫冲进来,却意外地迟迟没听见茅迁的动静。
回头一看,茅迁正神色凝重,见我看着他才反应过来,弯下腰来低声道:“大人,这是公主府,没有皇上的旨意锦衣卫也不能就这么闯进去。”
皇上的旨意……皇上现在应当没有工夫下旨意。
做臣子的自然得见机行事自己把事情解决了。
我抽出茅迁配在腰间的绣春刀,直接扎在了徐管事的大腿上。
徐管事发出极痛苦的一声惨叫,公主府侍卫纷纷拔刀。
“瀚王府的木轮椅子打的不错,回头卢某派人送徐管事一辆,不过这刀是茅迁的,就不留给徐管事了。”
我将刺进去的绣春刀又拔出来,徐管事腿上血流如注,脸色苍白淌下豆大的汗,扶着他的两个侍卫对我怒目而视。
“守住……不能把他们放进去。”徐管事一张老脸都疼得扭曲了,被人扶进去前仍咬着牙下令。
扎徐管事这一刀是我算错了,不但没吓住他们,还让公主府的侍卫更加坚决地守在门内不让出一丝缝隙。
外头的锦衣卫没得董君白的令不敢贸然闯公主府,茅迁急得两眼发红却也只能等,边洲更是突然消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雁长飞给我这么个人使唤,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只有替他们王爷打抱不平骂我的时候最积极。
可是青霭不能丢,再晚就更难把她找回来了。
我一手握刀一手滚动轮椅朝前去,公主府侍卫领头的那个将刀在身前一横,面上带着紧张道:“卢大人,这里是公主府,既然公主没有邀请您,还请您不要无礼闯入。”
我当没听见,继续朝前,领头的侍卫终于出刀架在我的刀上,我使了巧劲儿旋开,却在两招之后被他挑飞了绣春刀。
那侍卫睁大眼睛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茅迁也愣住了,大概是觉得卢青枫即便只能坐在带木轮的椅子上行动,也不会在三招之内被一个侍卫挑飞了刀。
握刀的手也空出来了,我便用两只手推轮子,这一次,侍卫将刀架在了我脖子上:“卢千户……别再往前了,要想搜府,得拿圣旨来才行,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外头站了无数锦衣卫,除了我和茅迁,没有人跨进公主府大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