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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2 / 2)

这头杜若水面无表情地苦思冥想,那头纪云镯眼巴巴地望着他,好一会儿见他仍不理会自己,颇感不快活地努努嘴,凑过去逼到杜若水面前,见他一无所察,就把下巴搁在他膝盖上,眨眨眼,一声声唤他:“阿哥、阿哥——”

杜若水回过神,冷不防给近在咫尺的人惊了一下,往后仰了仰。

纪云镯噗嗤笑出声,没想到自己竟能吓到他。

“说啊,我说的怎么样?”

他双眼闪烁,盈盈凝视着他,表情仿佛亟待表扬。

杜若水不想叫他失望,迟疑片刻,又靠回去抚上他的脑袋,赞扬了一句实话:“你的国文,比我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参考《古镜记》“卦外置十二辰位,而具畜焉。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绕轮廓,文体似隶,点画无缺,而非字书所有也。”

第15章

杜若水后知后觉生出一分愧疚,近来因为他总要跟着石青山离开村子,一去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两个月,他和纪云镯再没办法像以前那么规律的逢七天见上一回,事少的时候一个月能见上一回已经很不错了。两个人都很珍惜能见面的时候,是以纪云镯决定在一起时他们要充分利用时间,做更多有意义的事儿,不能用来发呆、睡觉或纯聊天。

上个月纪云镯就特意带他一起去抓蚂蚁,事先他曾问杜若水:“阿哥,你去到外面,都去了哪些地方啊?”

杜若水一一历数,“贵州,云南,广西,广东,闽南……”

“哇,去了好多地方!你才十二岁呢,真厉害。那那些地方怎样,漂不漂亮,好不好玩?”

事实上他们赶尸一路奔波,通常都是夜里行路,走的也是人迹罕至的荒野,他是曾站在高处远眺过城市里的万千灯火,仿如另一个世界,却不曾真正踏足。如今纪云镯问起,杜若水不想打消他眼底的向往和兴趣,只有苍白地回答:“还……不错。”

“真好,”纪云镯已在自己的想象中心满意足,很是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离开这儿,走出去看一看……”

“阿哥,你出去是为了什么?”

纪云镯问的问题虽简单,却都叫他不知道怎么作答,总不能说赶尸、捉鬼,杜若水只有说:“挣钱。”

纪云镯问:“你很缺钱吗?”

“嗯。”

他知道杜若水和他一样没爹没娘,但自己还有爷爷、有阿花,爷爷不缺钱。杜若水是一个亲人都没有,石青山不是他亲人,他们都不是一个姓,他还让杜若水睡棺材,这么小就一个人住。阿哥的日子可比他难过多了。

于是才有了纪云镯邀他去抓蚂蚁,说是村里一个医生要他们这些小孩儿帮忙,二十只大蚂蚁就可以在他那儿换一个铜板。

他要带杜若水发财。

杜若水听了问:“要蚂蚁做什么?”

“好像是用来做药,还可以泡酒,”纪云镯皱起眉头,“我可不想把它们吃进肚子里。”虽然他吃过的虫子不少。

“哦。”

杜若水跟着他一起到林子里抓蚂蚁,纪云镯教他在众多蚂蚁里辨认,他们要抓的一看就不是凡品,比起其他蚂蚁倒也醒目,是一种个头大上许多、黑得发亮的蚂蚁,六条腿有种笔直锋锐的线体,仿如武器一般。果然,纪云镯说抓这种蚂蚁时要特别小心,它们会咬人,还有毒。

杜若水毕竟头一回,虽然凭借着眼疾手快一上手就抓了一只,扔进纪云镯带来的一个小搪瓷罐子里。紧接着又抓了几只,中途却给咬了一口,他没什么感觉,只感到指尖当时一阵发麻,而后有点红肿,便没什么异样了。纪云镯却很着急,“哎呀”一声忙凑过来抓住他手指,拿出一瓶药水给他涂抹,一边担忧地问:“怎么样,疼不疼?”

杜若水摇摇头。他逐渐意识到自身体质与常人不同,连中了尸毒都能硬生生捱过来(最近他从典籍记载里发现此毒非同小可),遑论小小蚁毒?但他认为纪云镯体质也与常人不同,玉质柔肌,脆弱得很,若换成纪云镯就受不得蚊虫咬啮之毒了。要是等会儿他也被咬了怎么办?可他如今很了解纪云镯了,要是不让他跟着一起做事只在一边干看自己抓蚂蚁,纪云镯决计不肯依从。

于是杜若水开始有意无意给纪云镯打岔,一会儿指使他去数数罐子里有多少蚂蚁,耗费好半天工夫。一会儿又让他去附近给自己摘片芭蕉叶,遮遮正午的太阳。一会儿又让他找找树林里有没有蜂窝,他想掏点蜂蜜引出那些躲在巢穴深处的蚂蚁(当然不会真的去掏)……

大半天下来杜若水抓了满满一罐子蚂蚁,纪云镯却只来得及抓了几只,杜若水催促他下山,趁天还没黑医生还没睡觉去把钱换了。

纪云镯全没识破他的把戏,抱着满满一罐子蚂蚁开心得不得了,咧着嘴乐呵呵的,“阿哥真厉害!比那些不带我一起抓蚂蚁的人厉害多了。”

“为什么不带你?”

“怕我爷爷。”

杜若水不解,纪云镯道:“我要是给大蚂蚁咬了,爷爷定是又会去找他们麻烦的。”

“再说……爷爷也不肯让我抓蚂蚁。”

“所以,就没人带我了。”

“来找我,”杜若水道,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别自己去。”

“嗯。”纪云镯点点头。

纪云镯很快换了钱回来,把换来的六个铜板全交给杜若水,杜若水不肯接,让他拿去给自己买零嘴。

纪云镯皱皱鼻子,眼睛眉毛跟着一缩,露出种弃嫌又极亲近的神情,咕哝道:“你这么说话,好像我爷爷啊!”

“拿着!”他抓过杜若水手腕把他手扳下来在自己面前摊开,将几枚铜钱放进去,扣住他手心不让他动,相触的肌肤一片暖热,“你现在老往外面跑,要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哩。”

杜若水觉得纪云镯说这么句话,也挺似大人的。

钱当时他收下来,后来还是用在了纪云镯身上。

到下次他跟石青山离开村子,中途到广东一处客栈,这也是途经诸多客栈里最大最热闹的一间,来往赶尸匠和尸体芜杂。除了给死人用的东西外也给活人卖一些东西。杜若水在老板那儿挑了一朵小巧的绒花,绿色的枝蔓上层递开放着几朵橘色的花,老板说是水仙。

他看这颜色鲜亮温暖,很适合纪云镯。

他把绒花带回去送纪云镯,对方也很高兴,没问他用什么钱买的,当即垂首将花簪在自己鬓边,抬头问:“好看吗?”

“好看。”

其他人在杜若水眼中没有颜色,一律暗淡褪色,彷如水掺多了的墨,不值他多看一眼。唯独纪云镯一人落入他眼中,从眼眸拓入心间,如这绒花的颜色一样生动。

彼时他回过神,为适才出神而忽略对方稍感悔愧,主动问:“今日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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