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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2 / 2)

从未有人说这样的话。

他心头云销雨霁,沉默着合上唇。

“不过……我听素月说过,他……已经……”文曼妮支支吾吾。

他明白对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霎时敛尽了脸上所有表情,扫清了心下所有情感。

杜若水回眸看纪云镯,像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以一种毫无起伏的语气平静道:“是,他死了。”

现在的纪云镯,并非真正的纪云镯。

“呀,”文曼妮惊呼一声,“为什么?”

“我不知道。”

“那你所说要做的事一定和他有关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报仇。”

文曼妮竟脱口而出:“哇,真浪漫!”

对上杜若水扫过来的目光,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当,低头掩住嘴,“不好意思,我是说……这很伟大很、很不同凡响,像极了莎士比亚,你没看过吧?那些国外的浪漫歌剧,爱情与家族,命运与抗争……”

浪漫?

这些日子他一闭上眼,看到的都是纪云镯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样子。

要么就是梦到自己在杀人……杀了很多人,那些尸体里有石青山,甚至有村长……最后手上染的黑血融化了一双手,融化了他整个人,直到他也成为那摊肮脏黏稠的血泊的一部分。

伟大?不同凡响?

他从未想过。这些字眼与他们无关。

他只希望一切能够回到过去,回到最初。

回到他们最平淡也最美好的时候。

他在月亮湖边等待,着深蓝蜡染的少年提着竹篮穿过树林向他走来。

他做梦也想回到那一刻。

可今天的梦境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血色。

那种颜色算浪漫吗?

第31章

看到螺河的时候, 便知道快进入村子的范围了,这条河从大山深处流出来,经过村子, 经过纪家的房子, 在纪云镯的窗边说不定能听到水声潺潺,闻到水雾湿润的气息。

村口前的大路毗邻水坝,视野开阔, 无处隐藏行迹,一旦有人接近就会被村中人发现, 是以杜若水在山里绕了远路,哪儿隐蔽往哪儿走,这一路过去很难找到落脚点,山势陡峭,处处都是障碍,树枝横斜,荆棘丛生,文曼妮只觉得自己要将身体费劲扭成一团麻花似的才能从中穿过去, 抬头一看, 杜若水携着纪云镯的身影已翩然远去, 文曼妮一慌,忙拔腿追上去, “等等我——”这一急, 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左手擦破了一块皮, 右手扎了一根刺, 生疼, 当时眼圈就红了, 听到脑海里杨素月冷笑一声,幽声诱惑她:“这男人待你这么坏,听我的,杀了他吧。”

“你怎么每回一开口就是打打杀杀的?”

亏得她这么一打岔,文曼妮忘了要哭,拍拍膝盖继续去追前头的人,等好不容易赶上,她头发被路上的树枝勾得乱糟糟的,几片树叶和几截枯枝插在里头做装饰,旗袍下摆也给划破了。

杜若水目不斜视,把之前给她盖的旧衣找出来丢给她,文曼妮难得反应迅捷,带着些许赧然,把衣服的两条袖子围在了自己腰上。

杜若水缓下步伐只为交代一句:“你在这儿等我。”

这是接下来他要单独行动的意思了。

文曼妮吃足了苦头,也不是很想跟,不安地朝四面看了看,“这儿……没野兽吧?”

杜若水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也不回答,转身迅速离去了。

文曼妮看不懂那眼神的意味——你身上那只厉鬼比虎狼还凶猛十倍,用得着害怕?

“喂,杜若水,喂!”文曼妮跺跺脚,到底留在原地没动。

杜若水领着纪云镯向月亮湖而去,他总不会让不相干的人踏足这个地方。

五年没回来,这儿没有一丝一毫改变,他阖上眼回想了一刻,再睁开眼一一看过去,每一处轮廓皆与记忆中相吻合,好像连此地每一根草每一块石头的样子都记得。

耳边响起哗哗水声,他循声看去,纪云镯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地方,这些日子来他少有鲜明的表情或反应,这会儿竟来到湖边伸手搅动湖水,好奇地看着那些溅起来的水花,有些水花溅在了他脸上,他摸摸自己的脸,又对着湖水观视自己的容貌,捧着双颊把脑袋摇来晃去,像不认识水里那个自己。

杜若水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这一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和纪云镯静静呆在一起,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他得到了久违的平静。

有时候,他会幻想这个世界是假的。

他曾从一位自西北而来的赶尸匠手里买到一种工艺品,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瓶里用沙子雕刻着一幢精致的建筑物,线条流畅,细节精巧,惟妙惟肖。

他倒宁愿是和纪云镯一起生活在那样的瓶中世界,他们的世界仅仅那么小,便只有他们,容不下多余的存在。

为什么井中的青蛙一定要跳出去呢?

*****

不得不离开前杜若水想到自己曾用来放置礼物的柏树,挪开石头往树洞里一探,竟摸出里面多了好几个盒子。

他一愣,立刻猜到这几个盒子都是纪云镯之前放在这儿的。

他把盒子一个个掏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摞密密匝匝的书信。

每一封,都是纪云镯写给他的。

打开每一个盒子数下来,五年,他一共写了五百多封信,即使这么多信一封都寄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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