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玉想着想着,口水把嘴边的肉干泡软了。
换作往常,尺夏见尺玉发/春肯定是要嘲弄一番的,可她现在泥猫妖过河自身难保,刚刚被游止叶那个畜生拱过的毛,必须重新打理一遍才行,否则浑身难受。
如此,反而让作为过来猫的尺玉占了先机。
“我说你能别折腾了吗?任你打理的再是柔顺,等下他俩回来,咱俩该乱还得乱。”尺玉破罐子破摔道,“城里猫讨生活是要这样的,而且咱们这已经是寻到好人家了,多少土生土长的城里猫,还在憋憋屈屈吃鱼汤泡饭呢。”
“鱼汤泡饭是什么?”尺夏边舔毛边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尺玉傲娇地拉长音,“我刚进漭城那天,见有小猫崽子在吃东西,凑近一看,碗里乱乎乎的一坨。闻着是鱼肉汤味,可里面拌着的全是掰碎的干粮和剩米饭,这东西要是放在咱们妖岭,猪妖都不吃。”
舔毛的尺夏想到猪食,恶心得直干哕。
其实她这趟进城,目的与尺玉是一样的。因为到了褪耳尾的关键时刻,若是一直在妖岭生活,难免要为食物与其他妖族争斗,更甚的是眼下她正处于求偶期,很多公猫妖都在盯着她,她只能选择离开。
但她与尺玉不同的是,尺玉早年为了买话本,一直都有捡大石头的习惯,有些敲开是玉,无论成色如何,都能拿到妖市去卖,所以尺玉有银子,她没有。
她听说漭城的捉妖师刚走,便见缝插针地进城,原想找尺玉了解一下如何寻一处安身之所,哪承想城里猫还要忍受人族的羞辱……
如果说一分钟前她还在想蹭一顿肉就撤,现在她动摇了,她不想吃鱼汤泡饭。
不管怎么说,游止叶穿着打扮比街上那些人富贵,与其让供不起肉的家伙亲,倒不如留下吃点好的,一年光景很快就过去了。
尺夏想通后,放下舔干净的爪子,问尺玉:“那你是怎么找到这户人家的,之前吃过鱼汤泡饭吗?”
“我怎么可能吃那些,又不是不能狩猎。”尺玉往圈椅上一靠,懒洋洋道,“当时有没长眼的捉妖师追我,我懒得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就跳上了他的马车。”
尺玉羞于直呼式粼名讳,便用“他”来替代。
“你上了他的马车,捉妖师就不追了?”尺夏不太相信,“即使有马车作为屏障,法器也能寻到你的位置吧?你别跟我说他是神仙,我刚刚嗅过了,他是人族没错。”
“我没否认他是人族,可他有蛟髯在手,区别于其他凡人。”尺玉强调,“而且万年蛟髯无异于龙髯,乃友人所赠,不是寻得之物。”
“你是说他能唤龙?”尺夏大吃一惊。
“正是!”尺玉猫仗人势的小表情相当骄傲,继续鼓吹道,“那蛟髯仙气至盛,我曾与捉妖师近在咫尺,都未被法器觉察出来,而且我若独自出门,他会把蛟髯绑在我手上。”
尺夏听了这话嘴里莫名发酸,仿佛她这户人家比不上尺玉那户,她嘁了一声,泼冷水道:“瞎吹什么牛,我看你现在光秃秃的,哪有什么蛟髯……”
“那是因为狩猎场安全。”尺玉解释,“我昨天出门买话本,他还给我绑手上了呢!”
尺夏继续大白眼伺候,“空口无凭,我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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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马而归的式粼脚刚一落地,便听到帐篷内两只猫扯着嗓子在喊“老吴”,他抛下并肩同行的游止叶,先一步掀帘钻了进去。
尺玉见式粼回来了,后腿猛地一蹬,顺着圈椅蹿到式粼怀里,先是一顿“蹭头式”气味标记,而后扒着式粼外袍站到了式粼肩膀上,用爪子指了指式粼束发的缎带。
“看到没,就这个,昨天绑在我手上的。”尺玉继续猫语嚎“老吴”。
尺夏先是恨铁不成钢地瞧了眼后进帐篷的游止叶,跟着嗤了一声,抬杠道:“那也只能说明他的确手握蛟髯,与你何干?除非你让他现在摘下来系你脖子上。”
“你可真搞笑!我有必要向你证明吗?事实胜于雄辩!”尺玉才不要式粼知晓他的虚荣心呢,到时候再误会他与尺夏炫耀那份宠爱。
“耳听皆为虚。”尺夏呛声,“随便你,爱证明不证明,反正我不信。”
“你俩怎么又吵起来了?”式粼手臂托着猫腚,另一只手安抚尺玉雪白的背毛,“我们不在时没打架吧?”
“它又听不懂,吵架就拉开呗。”游止叶摘下空空如也的箭壶,随手丢在桌上,“式兄不说它俩是一窝猫吗,看起来不太和睦啊……”
式粼暂时不打算告诉游止叶,尺玉与尺夏皆为猫妖,想着先把感情培养起来,避免尺夏被弃养,只道:“小午很通人性的,听得懂。”
游止叶漫不经意地回了声“是吗”,俯身亲了一口尺夏香喷喷的脑门,见尺夏没有二度伸爪子,笑笑说:“还真是挺通人性的,我先前说的话它好像听懂了。”
半天没得到式粼的回应,游止叶一回身,发现人和猫都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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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粼抱着尺玉出帐篷后,顺着被足迹踏出的羊肠小道缓缓走向不远处的小树林。
“说说吧,怎么又跟小晚吵架了?”式粼低头问怀中安静下来的包子脸。
“没吵架。”尺玉语气一般,“就她非要跟我抬杠,我跟她掰扯了几句而已。”
近千岁的尺玉其实换算成人族小孩的年纪,不过是舞勺之年的少年郎,耳尾未褪,稚气未消,属正常现象。
这一点式粼早有察觉。
尺玉动不动就红的小脸,傲娇浮躁的性子,求偶期的茫然失措,以及没心没肺地撩人等诸多线索,印证了“小猫张牙舞爪,老猫稳如坐禅”的说法。
“起因呢?抬杠总要为点什么吧?”式粼追问。
尺玉不想说,随便搪塞了一句,“没什么起因,就话赶话。”
“小午若是不肯跟哥哥说实话,那方才打回来的鹿,就很难带回去加工成肉脯了。”式粼威胁。
式粼想要了解尺玉,敲开尺玉的嘴是第一步,否则什么心里话都不聊,如何走得近?
尺玉并不懂式粼的用意,绷着小脸不服道:“鹿是咱们昨晚说好的!你说话不算数,棺材没得住!”
“你说什么?”式粼被气得徘徊在脑梗边缘。
“说你说话不算数,死了棺材都没得住。”尺玉以为式粼听不懂,又细细解释了一遍。
式粼盯着异常“实在”的脑壳,二话不说张着血盆大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