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整只野猪肉卖了不少钱。
想着朝言现在依旧在补身体的情况,他招呼对方在这坐下,自己过去和店小二要了一碗素面和一碗肉丝面。
原本就想这么将就着,可朝言鼻子又太灵,他知道自己碗里的肉丝和面前人的碗不是一类。朝言连忙摇头,想将碗推给他:“景倾哥,你不要全想着给我,已经被你照顾那么好了,你还把什么东西都让给我……”
他声音怯懦而喑哑,又好似又一丝羞愧。
罢了,严景倾怕朝言对自己负担又太重,便说道:“那我让他给我打个鸡蛋,这总行了吧?”
两个人推搡这段话被店长和那小二看在眼里,店长是个老大叔,笑的憨厚:“你俩兄弟感情那么好,那我免费再送你一个鸡蛋,这你该放心你哥不会吃不饱了吧?”
这也是严景倾第一次在外边吃饭,没体会过这样的人情世故,忽然被人赠予倒心上一热。他连忙道谢,然后淡笑不语。
两人在面馆用完饭菜,便驱车在暮色下往家中赶。
从这里回那半山腰,也得一个时辰,估计夜里有的凉。严景倾没敢买什么东西,只是从街上买了一点种子,准备过几天去种菜。
池塘打好以后还得买鱼苗,要为长远做准备。
载着朝言的车一路回到了半山腰,远处村长那地方远远望去竟灯火通明,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一阵吵闹。严景倾向来是不去凑这个热闹的,刚打算带他回家洗漱休息,身旁就经过了几个人。
是这村里年纪跟他相仿的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叫王生,一个叫陈堂。
被拍这一下,严景倾只是客气的问了句:“怎么了?”
陈堂皮肤白些,另一个常年下地全身晒的黝黑,月光下笑起来显得格外老实巴交。“你还不知道啊,明天我就娶媳妇了,我爹娘在去村长家里张罗呢,我过来就是让你明个过来喝喜酒。”
他说完话,眼神往身后瞥了眼,看见了朝言:“啊,这就是你救回来的那个人?他好了没,明个也一起来,沾沾喜气,好得快。”
这年纪的小伙子,血气方刚,几乎就是父母之命谈好了就准备娶亲,自然是乐的高兴。陈堂还没娶亲,不过为人长得倒是正气些,若是以前严景倾还不在的时候,他也算是被好几个姑娘惦记的。
陈堂是读书的,他爹娘就盼着他去考取功名,所以从没让他下地干活。
不过他见多识广,当即笑骂了句:“你以为是冲煞气啊,他是受伤了又不是被诅咒了,怎么可能吃你一顿喜酒就能好。不过……”
陈堂顿了顿,将喜糖递给还坐在车里的朝言,笑说道:“既然你被严兄救了回来,以后就是我们朝家村的人了。给,吃个喜糖好得快。”
严景倾看他俩兄弟对朝言的态度都不错,于是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朝言慢吞吞说了句好,然后伸出手指将糖纸慢慢剥开了,有风正好吹开了他的白绫,他将糖完全吃进去后又重新绑了下。
眼前正好是上坡路,陈堂心思缜密,马上说道:“我们两个帮你一起吧,这段路难去。”
“多谢。”严景倾也没拒绝他们的好意。
这两个大小伙子,看着耿直实际上倒还算是有少年人的青春朝气,王生力气大,推的轻而易举。不过陈堂虽说是主动帮忙,但他力气可没王生那么大了,还有些吃力。
几人一道回了严景倾家,原本是还打算给他们倒点茶喝,可王生那小子今个好像异常兴奋,又急着去找他别的兄弟。陈堂有些头疼,做了个摇头的动作,然后还正经的与严景倾告辞。
临走的时候,朝言正好下来,自己摸索着回去。陈堂看了几眼,若有所思。
回到家中,严景倾望着自己这一间说不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房子很伤脑筋。一直睡地铺也不是个办法,到时候把另一间收拾出来,单独做个房间算了。
这么想着,他也没有立刻跟朝言说,只是煮了点热茶放在桌上,准备让朝言夜里口渴了再喝。
隔天两人都起的有些晚,一个是昨个连夜奔波都累了,还有一个是上午要去参加别人的喜酒,不用忙着去干活所以偷懒了些。
严景倾在打磨桌子,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你第一次去看别村里的人,应该会有很多来问你的。你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照常答普通的事情就好了。村里的人都太热情,年纪一到就喜欢张罗婚事,所以……”
朝言是个双儿,这个事情最好还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
他乖乖说了声:“好。”
差不多快到十点,两个人就收拾好往村中心去走。估计这会儿新娘已经接到了王生家里,两个人徒步走过去,老远就能听见鞭炮声还有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朝言拿着盲杖,但严景倾怕路过的孩子不懂事伤了他,又上手拉着朝言的手腕,径直朝他家里走去。
村子里的人结婚,来参加的人还是要计数给钱的。
这是规矩。
但农村里不讲究那么严格,都是些老百姓,有些家里只有老人的给俩鸡蛋就算是喜钱。严景倾和他不算亲戚,算是邻居,所以给的也就那一点。
才刚进来,招待严景倾的还不是主人那一家,李大娘看见他就跟猫见了鱼一样两眼 放光,当即拉着她侄女的手就过来了。
严景倾心头又开始冒汗了。
不过碍于这会儿朝言还在这,李大娘也没敢聊直白的,就是嘘寒问暖了几句。这几人在这吵吵,把别桌的大姐也都招了过来,又是对着严景倾看,又是望着被他抓着的朝言,也不知是真心疼还是别有用心。
那几人议论的旁若无人。
“这小伙子长得真俊,这眼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好了!”
“能治好吧,不是说外伤吗,要不然这么俊俏的小伙子瞎了多可惜!”
“这眼睛还是得快点好起来,严景倾现在还没娶姑娘吧……?”
“说话注意点,来来来孩子先坐下,站着多累啊。”
那些话语倒也不是真心为了他而想,不全是为了他的健康,而是观察一个人就是先看这个人有没有劳动能力。一个失明的人,说好听点是行动困难,说难听点就是农村里的累赘。
朝言他又不是傻子,今个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步,被人评头论足,脸上有些迟钝。但偏偏人家又不是骂他,只是打着关心的名义说着自己的想法,所以他还毫无办法。
但恍惚间,严景倾让他坐下,两人端正的在椅子上找好了自己的位置。严景倾低头轻轻摸了摸他的衣角,好像有些许安抚之意,后又让他紧紧攥着的手松开了些许,但又不显得轻浮。
严景倾倒是郑重,对着这几个人很客气的说道:“几位大娘,阿言他现在眼睛需要休养,又不是说好不了。再说了,当初也是我救的他,现在他就是我的家人,多谢你们的好意了,不过我会一直照顾他不用麻烦别人。而且我和李大娘说过了,这两年不着急结婚,真的不用为我物色……”
话语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些年纪大的人虽说是没眼色,但到底不是傻子。只是略带不快的神色,但邻里之间这又不算什么大事,那几个也就是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
她们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份上,朝言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