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闻人晏向他走来, 虽说无言,却是在将剑尖的花,送予面前美人。
闻人晏可以很自信地用「天下小谈」来宣称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 可是对着殷寻的事, 总是有着说不尽的不自信。
他总觉得, 一个清心无欲的人,怎会突然这么喜欢上一个人,什么样的人,才能撬动一颗对万事平澜无波的心。
然后又挑剔地数落起自己,好像除了一张脸,有些许钱外,似乎也没并没有什么突出的优点。
既闹腾又烦人,还一身的惹人非议的坏毛病,这得给阿寻下什么样的蛊,才能让阿寻也倾心于他?
闻人晏越想,越觉得,什么两情相悦,说不定真是他的一场癔症。
他捻起天问剑尖的花,那明黄的花瓣在他的泛粉的指尖上,配上闻人晏此时的周身清素,衬显出几分典雅。
“阿寻……我昨夜好像做了一个好梦和一个噩梦。”
殷寻略带疑惑地望向他。
像是当真生怕那是自己兀自臆想出来一场的黄粱美梦,闻人晏言语间浸满了迟疑,最后三挑四捡,总算捡出来了一个稍显委婉的问话:“我梦见阿寻你喊我了我五声‘晏哥哥’。”
太多了,不像是真的。
殷寻一愣,“怎么数上了?”
“那噩梦呢?他收剑上前,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脸傻相的闻人晏,又问道。
“梦见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还帮不上任何忙。”
这一个问题,闻人晏倒是回答得十分老实巴交。
哪能帮不上忙,你来到身边这点本身,就是最大帮忙了。
但这种腻歪的话,殷寻说不出来,昨日的一腔表白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更多的,需要慢慢适应,需要慢慢去。他只能对着这个还犯着起床懵的人下结论,“美梦是真的,噩梦是假的。”
想了想,又一脸清正地喊了一声:“晏哥哥。”
说着走向前去,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踮着脚给面前的闻人晏给披上,轻声道:“天寒,莫要着凉了。”
披风里层还带着殷寻身上的余温,并不灼热,但偏偏烫得闻人晏瞬间耳根子就红成朱果,同时也把他这刚睡醒的一身懵劲给吹散。
殷寻能算得上“喜欢”的事物,用一只手来数都有些浪费。在从前,“剑”可以说是他心中唯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殷寻还喜欢他。
闻人晏美滋滋地在心中想。
顺势将殷寻揽入怀中,用切身之感来意识,他当真从他的神仙那里讨得了偏爱。
可抱完又想,他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黏人了,殷寻不常与人亲近,他若是步子一下迈得太大,会不会惹得他生厌。
想着,刚要装作无意地将人放开,就感觉殷寻也抬起手,将他回抱住。
闻人晏当即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一通乱想,就着动作,说起了昨日的打算:“阿寻,温神医昨日跟我说,你身上的‘断念’若想要尽快拔除,还须得一味药,只在见霜城有。”
“所以我想……等我处理一下盟中的事,我想去一趟饮雪剑庄。”
闻人晏口中说的盟中事,大部分还是与胡知相关的事。
他昨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那位擅自传信的叛徒,倒是没去看那位被关押在丙字水牢的刘金盏。
等今日过去,人半泡在水中,依旧穿着那日寒衣节的厚实祭衣,面上的朱红涂料被水汽泡得褪去了不少,露出半张很是凶煞的脸,若是光看她的这张皮相与身段,很容易让人误认她为一个男子。
可她凶煞的脸皮在苏向蝶的好奇心趋势下,被小刀挑开了些许,露出了她原本清秀无害的半脸,以及其上与另一头关押着的路庆生一模一样的宣州黥面印。
她这满身的破落样,映衬得闻人晏满身翠玉金珠愈发光鲜。
“别来无恙呀。”
他像是话本里的刁蛮“恶女”,特地让人抬了张红木绸缎躺椅,放到柔弱“小白花”刘金盏面前,自个半躺着,语气轻慢地寒暄道:“在这待得可好?”
刘金盏低头不语,闻人晏倒是不在意她的沉默,谑笑着自问自答:“看来是过得挺好的。”
“你们既然手都能伸到均天盟里头,怎么你先前就不知,那位你所珍视的路庆生,或者说,胡知,其实吊着一条命在。”
或许是这几日在水牢里被折腾得心中存了懈怠,刘金盏闻言下意识猛一抬头,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又忙咬住自己的舌头,像是生怕自己会漏出来些许有用的信息。
浑然不知,她这反应在闻人晏面前就是有用的。
刘金盏显然是当真信了闻人晏把胡知给杀了的传言,所以才会安排上寒衣节的那场刺杀,却不想,本事够不上想法,反倒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这么说来,你们与那内鬼传信并不方便呢,毕竟能拿到我手书与章印的人,自当不应只是个小门房。还是说你们传信,其实是在我宣称路庆生死了之前?”闻人晏语气带上了些许撒娇,问道:“与你们勾结的人是谁呀,能不能告诉我?嗯?”
刘金盏听着闻人晏这语气,抬头看着他这一身妆容打扮,分明是倾世的容颜,但在此情此景下,只会让她一阵恶寒,咬牙骂道:“你这种不男不女的东西,真恶心。”
闻人晏眼皮抬了下,落在刘金盏这半脸男相的易容上,很是耿直道:“你不也不男不女的。而且哪有你们恶心,总是费了劲去找寻那些不切实际的魔功,而不踏实点好好锻炼自身。”
刘金盏面上冷淡,“你们这些黄口小儿懂什么。”
“我确实不懂,竟就我所见,有的人哪怕不练邪门功法,那也是天下第一。”
就比如说他的阿寻。闻人晏心想,脸上勾出笑意。
他言语嚣张,说话间,伸出一指,分别指向刘金盏箭伤的位置,道:“而有的人,尽做些阴德事,总想着自己能神功大成,不也还是被我们这些黄口小儿压着打,甚至会死在我们这些黄口小儿手中。”
“让我猜猜,你们费劲周折,是要与孔开济说什么?”闻人晏漫不经心道,“你跟他先前应当是认识的,所以他会听信你说的一些话。”
“所以你跟他说,他以为已经死了的人,其实还活着,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