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简直是对一个饮雪剑庄弟子,最为侮辱的形容。
然而偏偏殷寻说的尽皆是些大实话,此番如此一阵见血地指出来,让殷明诗感到分外的羞愤与屈辱。
他咬了咬牙,原本遍布全身的痒意全都聚集到了喉间,他快速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瓷瓶,面容扭曲了起来,冷声道:“你不要太过嚣张了!”
“你以为你只要避着不见庄主,就没人奈何得了你吗?”
说罢,殷明诗用力将瓷瓶碎在地上,然而他原本料想中的毒引并未散出,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浅的桂香,若有似无地嘲笑着殷明诗今日的诸番举措。
“族兄可知,阿晏能成均天盟的少主,从来不是因他为柳晴岚之徒,抑或是闻人松风之侄。”
“而是因他心细如发,能处事妥帖,又心系他人能担得大任。”分明应是夸赞的话,殷寻同样说得无比平铺直叙,半点让人听不出恭维的意思,直让人觉着他说得很是认真。
可惜,难得能被向来话少自持的殷少侠夸赞之人,并未能亲耳听到这稀世罕见的一番话。
他人还在饮雪剑庄内,径直地正堂的方向走去,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与殷明诗所摔碎的一模一样的瓷瓶。
心想,殷明诗应当庆幸自己是生在饮雪剑庄,否则用苏向蝶的话来说,就他那点警惕,若是生在她曾呆过的地方,估计就是最早会被筛掉的那一批。
闻人晏玩了一会,才将瓷瓶收起,朝那个亦步亦趋跟着他的瘦门房说道:“我觉着你们饮雪剑庄的人,除了阿寻和沈老先生,好像都不太聪明。”
瘦门房听此,登时嘴角一抽搐,想要骂说:你们均天盟才不聪明。
纵使江湖上有传言说均天盟的少盟主不过是一介草包,可是他知道,再怎么草包,也不是他这种举把剑都费劲的人能招惹的。
只能把骂人的话吞了回去,仅反驳道:“我们剑庄里的聪明人多的是。”
眼见着闻人晏越发靠近正堂,瘦门房刚要鼓起勇气想上前去把人给拦住,就被一阵带着嫌恶的斥声给吓得一抖。
“你怎么进来的!”
殷梦槐打扮极其端正,两鬓发白,身上浸染着身居高位者独有的气质。
他此时正站在正堂外送客,一见来人,就像是想起诸多往事,气不打一处来,吹着胡子甩着衣袖,骂道:“滚出去!”
纵使他已然有好些年头没见过闻人晏了,但这张脸即便是经由岁月磋磨,也未能消减其柔美半分,就算别人想忘,也不是轻易能够忘记的,所以殷梦槐一下就认了出来。
“殷庄主许久不见。”
闻人晏对他这态度并不意外,视线直面在堂前的殷梦槐,腰背直挺,声音明明让人听之悦耳,说的话也很有礼,但却分明让人感受到一种嘲讽的意味。
他完全不管顾殷梦槐还在招呼的客人,开门见山道:“晚辈闻人晏今日特地造访,是想与你切磋一二的。”
现今的江湖侠客榜,是三十年前排的。
而在三十年前,正正是殷梦槐等人年少时。当年闻人松风“狂刀”横扫武林,位列江湖侠客榜榜首,而紧随其后地,正是那年饮雪剑庄的少庄主殷梦槐。两人曾在饮雪剑庄内进行过公开的比试,最后是殷梦槐输了一招。
殷梦槐年少时一直对那一招耿耿于怀,可还未能等到他有机会再度与闻人松风比试,便先一步迎来了伏魔会。
在闻人松风被任成煊废后,他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并不那么实至名归的当世第一。
这些年来,虽说饮雪剑庄难以避免地一路走向败落,但若非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直至今日,他仍然稳居在“天下第一”的位置上。
此前均天盟放话说要重排侠客榜本就让他不悦,如今还被一区区小辈当着别人的面挑衅,且那小辈还正好与闻人松风沾亲带故。
这让殷梦槐的脸如何挂得住?
他一脸阴郁地看向闻人晏,震声道:“与我切磋?你可知自己几斤几两?”
“我确实并未仔细掂量过自己的斤两。”
“所以此番也算是个机会,”闻人晏看着殷梦槐,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配合着那几乎完美的容貌,显现出会令人观之惊心的冷艳色。他轻慢的语调间,暗含着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气,“想试试看,能不能一人来围攻你们整个饮雪剑庄。”
闻人晏眨眨眼,指尖微点在发上的长簪上,缓缓将其抽出,又重新挂起了笑意,半露炫耀地说道:“用阿寻亲手给我打的簪子。”
簪尖在日光下流转着银光,隔空指向殷梦槐的眉心。
作者有话说:
闻人晏:我一个人包围你们整个饮雪剑庄。
(没听到阿寻的夸夸,血亏)
第55章 傲骨
闻人晏持簪指向他的样子, 莫名让殷梦槐想起了往昔。
任成煊被殷双鱼带回饮雪剑庄不久,就以饮雪剑庄的名义混入了伏魔会中。
而当年最早发现此事的,其实正是殷梦槐自己。
只是他发现了又如何?他阻止了,却并无大用。任成煊的一招一式, 都寸寸在打断殷梦槐身上都傲骨上, 让他头一回清晰地意识到:
他苦练的饮雪剑法,不如净世剑诀。
而后, 是闻人松风等人共同殊死一搏, 才伤了任成煊。
那一战中,武林众人合力对之, 分别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尤其是闻人松风,挡下了大部份的剑意,身上的经脉俱损, 但是强撑着封锁五感, 誓要与之不死不休。
任成煊见势不妙, 一路逃回了饮雪剑庄。
当然,任成煊并非是觉得饮雪剑庄会给他庇护,也不是想去找殷双鱼母子来求得最后温存。
他只是去找殷寻, 想用他的这个血脉至亲,来祭邪功。
被闻人晏与殷寻共同毁去的满墙饮雪剑诀中, 有那么一道功法, 细讲如何用幼子来给手中的剑炼煞。
闻人晏那会只简单瞄了一眼, 就当即眉头直皱,有了颇多不好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