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垂下眼,目光逐渐悠远。
“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观察而已。”
“什么时候?”
“86年吧。”
“86年?”
白冉抬起头,轻轻笑了一下。
“真快,都过去十一年了。”
真快,都过去十一年了,卢箫也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她抬起手,摸摸白冉的头发,那几缕浅金色的发丝并不太顺滑。
“为什么那时的你不来找我说句话呢?”
“因为我也是会词穷的。”
“词穷?”卢箫不觉得这个词有什么滑稽的,但从这花言巧语惯了的女人口中说出,的确显得滑稽万分。
白冉轻轻笑了两声,一把搂住了表情精彩的爱人:“因为仅凭信件的那些文字,我就开始仰慕你了。”
“瞎说。”卢箫耳根发烫,犹豫地抓住白冉拦上来的手腕。
“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想知道那个敢于对抗一票高官的‘卢中尉’是何方神圣。所以,我就偷偷来了慕尼黑,在工作日的中午像个变态一样守在总局附近,装作漫不经心。具体日期我早就不记得了,但我依旧记得那天是个阴天,天空全是乌云。”
阴天,乌云。
今日的巴勒莫也是如此。
“那时的我一定穿着军服,胸前别着警徽。”卢箫的思绪也被这段过往吸引住了,虽然她自己毫无印象。
“没错。你坐在路边吃三明治,在发呆。你孤身一人,不过看上去并不孤单,你好像习惯了那样似的。那时候你多少岁来着?20岁?真的很年轻,气质很干净,安静时没有一丝杀气,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你就那么看着我?”卢箫耳根烧得越来越厉害,为十一年前的自己感到尴尬。
“你就在那儿发呆,我就在那儿看着。你发呆了多久,我就看了你多久。什么都么干,却一点都不无聊。”白冉的目光愈发柔和,眼神穿透了面前的人。
“什么都不干?”
“嗯,什么都不干。就好像时间达到了永恒。”
卢箫静静地盯着白冉。她思考着刚才那句话,好像也在某一瞬间感受到了永恒。
她们互相对视。
世界的安静达到顶峰。
终于,卢箫回过神来。
“很难想象这是怎样一种心态。”
“可能是好奇,可能是仰慕,也可能是一种怜爱。”
“这就是你后来强吻我的理由?”卢箫皱眉,不过只是单纯的皱眉,不包含任何指责的可能。
“反正都要死了,我想吻谁就吻谁。”白冉笑得很自豪。
“那这么说来,我需要感谢命运。”卢箫半讽刺地双手合十,眼里带着笑意。“感谢它让你吻了我,虽然你刚吞完一只鸟,整个过程并不太卫生。”
白冉抬起手,捏捏爱人的脸。她时不时就会想捏,因为半东亚血统的卢箫皮肤很好,脸蛋捏起来很舒服。
“还是感谢你自己吧,当时的你看起来很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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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船,然后铁路。
电力驱动的火车提速了不少,昔日需要两天的路程,如今只需要一天不到。
到处都是电的身影,就连车站厕所都是高级的电灯,尽管没有窗子,却明晃晃的如四面都开了窗子一般。
崭新的计程车也给人观感良好。一辆辆黄色车身的轿车外,贴着德区最大的汽车制造商“大众”的牌子。
去慕尼黑第一宾馆开培训会的路上,她们所乘的计程车经过了世州警卫司总局。
车速不快,卢箫目不转睛地盯着先是越来越近,而后越来越远的钢铁建筑。
世州警卫司总局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依旧伫立于海曼尔大街的东北角,庄严肃穆。
这样乌云密布的阴天,让卢箫想到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在冬日最冷的时候,警员们会一起在总局门口铲雪,铲完后便聚到一块,喝一杯热气腾腾的摩卡咖啡。
可她不知道,自己开完培训会后,有没有勇气再走回到总局边上。她总觉得靠得太近会碰到熟悉的人,而她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想不想见到他们。
坐一旁的白冉注意到了卢箫的失神,坏笑起来。
“想进去吗?”
“嗯?”
“想进去的话,我就现在大喊‘非礼啊’,然后你就被抓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