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份死掉了吗?
我的过去也死掉了吗?
熟悉的街景,让卢箫的思绪仍徘徊在原地。作为一个优秀的警司,她曾把每条大街小巷都印在了心里,过分清晰,甩也甩不掉。
“当人死去时,最先消失的是麻烦。”白冉的声音悠悠响起。
卢箫错愕看向她,紧接着会心地笑了。
“你说得对,这是一种选择。可以选择把麻烦都甩掉,只让生活中留下重要的东西。”
很多情况下,她们都知道彼此要说什么,但还是会出于一种习惯将所思所想转化成能听见的话语。
白冉一笑,悄悄握住了爱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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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培训会从礼堂走出时,还是阴天。窗子透进来的光线很微弱,以至于现在明明是正午,却要打开走廊内所有的电灯。
这次培训会的内容出乎意料。
卢箫听完政府人员的介绍后才发现,世州这次是真的把一切权力和责任都分摊到了村长身上。
村长可以管理分配村庄的土地。
村长可以分配国家补贴和赔偿金。
村长可以公开通告村民可能危害公众安全的行为。
最令人费解的政策是,村长可以像军警一样持有小型枪械。虽然世州规定的使用条件非常苛刻,但各州政府的监察频率不足以时刻确保他们遵守法规。
懒政。
卢箫合理怀疑,这些政策很大程度上是时振州想当然拍脑袋拍出来的。她已经想到了无数个以公谋私的方法,她相信其他人也一定都想到了。
尤其是参加培训会的人员构成,令她感到格外不安。
果然因职位权力不明显以及补贴金额少的缘故,不三不四的人竟占大多数,她很难想象,这些人该如何治理各个村庄。
村民把他们推到了自己的陷阱中。
卢箫隐隐觉得这种变革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暗暗发誓要当一个廉洁的村官。
生活总在重复着熟悉的无力感。
提着一袋子无用的纪念品,她走出了第一宾馆。
现在该去哪里呢?
卢箫记得,白冉说她中午会在酒店里睡会儿觉。昨晚刚到慕尼黑的时候,白冉兴奋得像个小孩子,非要看夜景看到凌晨。
于是,她决定先不回酒店打扰可能在熟睡的白冉,独自在外面吃午饭散散步再回去。
刚出宾馆,卢箫的眼神只是在旁侧停留了一瞬,却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心跳迅速加快。
她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在原地停留了片刻。
真的是维克伦。
不过,从那肩章来看,现在应该叫他维克伦中校了。
昔日的老父亲维克伦,此刻正在和宾馆门口的一个警员谈话。近十年过去了,年近六十的他头发完全花白,多了不少老态。
是了,本次会议牵扯到来自欧洲大陆各处的上千人,需要从总局调不少警力,维克伦当然大概率出现在这附近。
但卢箫犹豫了片刻,终没有上前打招呼,甚至都没敢多停留一秒。她立刻迈开步子,向不知去哪的方向前进。
“等等!”
转头,她的目光和维克伦对上了。
那双的蓝色眼睛很亮很亮,虽因上了年纪的缘故浑浊了不少,但慈爱又沉着的眼神和当年一模一样。
年迈的维克伦小跑过来,脸上的褶子绽开了欣喜。
“卢箫,真不敢相信是你。”
矛盾的感觉在心头萦绕。
卢箫并不想看到所珍视之人老去的样子,也不想进行物是人非的感叹,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迎了上去。
维克伦亲热地站到她面前,每寸面部肌肉都因激动在抖。他仍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一直没联系过我们,要不是报纸上没报道过你的死讯,我们都以为你战死他乡了。你是卢箫吧?”
卢箫微笑着,并再次向对方的肩章瞥了一眼。
“是我,维克伦上尉。不过我现在该叫您中校了。”
虽然现在是阴天,但维克伦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温暖了空气。他的长长的胡子也泛了白,更添了几分慈爱。
“唐曼霖入狱后,我就接手了总局。不过若你还在,恐怕总局局长的位子给你更合适。”维克伦用手背擦擦额角的汗。上了年纪的人都容易出汗,但凡多那么一丁点活动量。
唐曼霖入狱了,根据其贪污的程度,估计没个五年放不出来。
这应是为她伤害过的所有女下属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