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情景,卢箫的心里万分酸楚。她总希望这个世界能好起来,但怎么都好不起来,即便她花光所有力气。
白冉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照这个形势,过不了几个月,所有的交通都会停掉。”
卢箫顿了几秒。
“这是我们今年最后一次‘旅行’了。”
“除非你想搬家。”
“不搬了,哪里都是一样的。”
白冉轻轻一笑。
“恭喜你,超脱了。”
卢箫叹了口气,将船上贵到离谱的菜单放回了原处。
白冉却将那张菜单抢了回来,拍到她面前。
“想吃什么?我请你。”
卢箫摇摇头。
看到了刚才的场景后,她又不太饿了。
“通货膨胀的速度赶不上我的财富积累,放心吧。”白冉的心情看起来倒很好。
“我不饿,谢谢。”
“那等你饥肠辘辘的时候,就只能吃我了。”白冉挑挑眉,歪歪头。“前提是德区的宾馆还正常营业。”
“……”卢箫笑着笑着,耳根烫了。
轮船缓缓启动。
电动发动机的声音比以前的蒸汽机要静音很多,静到海浪成了噪音的主要来源。
卢箫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她窄窄的鼻梁映着浅金色的阳光,或是映着身边爱人的头发,灰眼珠也泛着浅金色的光。大海风平浪静,谁也不会想到,在如此风平浪静的另一侧发生了什么。
白冉从外套兜中掏出了眼镜盒,打开,戴上那副眼镜。几年过去,她的近视度数又加深了,不得已在今年年初配了新眼镜。
戴上眼镜后,白冉才望向爱人的侧脸。这下她才能完全看清楚,而她喜欢将那温柔又坚毅的侧脸看得清清楚楚。
“你说,再过多少年我们能结婚呢?”
“嗯?”卢箫以为刚才没听清楚。
“再过多少年我们能结婚呢?”白冉带着笑意重复了一遍。
卢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即便是以前的旧欧,同性婚姻也是不合法的。她相信社会会进步,不过这样的进步需要时间。也许是十几年,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她们根本就看不到的某一天。
看到她平静到冷淡的反应,白冉撅起嘴,赌气般地转过头去。
卢箫立刻抓住她的手,在怀里轻柔地摩挲。
“但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
一句话,把白冉问噎住了。她本来只是想耍个小性子,结果却掉入了自己的语言陷阱里。
看到那尴尬的样子,卢箫在确认四周无人注意后,悄悄拉起那只苍白的手亲了一口。
“我就知道你太爱我了,想再和我结一次婚。”
白冉笑了。
她的爱人一直温柔到不真实。
**
今日的德区已不是以往的德区了。
倒不如说,今日的世州已不是以往的世州了。
到处都乱得一塌糊涂。
当卢箫看到熟悉又不熟悉的街景时,整个人的迷茫到达顶峰。这不是她所认识的慕尼黑,即便是在四战时期,这座城市也没恐怖成这样。
大大小小的商店玻璃全都砸碎了,被怒发冲冠的暴民们洗劫一空,那些个体小商户们正跪在空荡荡的货架前抱头痛哭。
城市内已看不见军警的身影,昔日成批的暗红色军服消失不见了。
意料之中。毕竟时振州解散了大批军队,如今的军警势单力薄,面对团结起来的民众时不敢贸然开枪,更何况他们早就受世州的压迫依旧,便都偷偷脱下了军服混入了群众。
打不过,就加入。
玛丽安广场堆满了纸质垃圾。
她们好奇地上前捡起一张,发现那其实是一张张时振州与红薯的宣传挂像。所有人都对他和他的红薯恨之入骨,因此当世道乱起来时,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狠狠撕掉这些海报,并将它们揉成一团。
一片萧条。
一片断壁残垣。
一片沉寂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