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微苦,也不知在说花还是在说人。
杨纯牙都要被他酸倒两颗,却也只能暗自摇头,不再强求。
说到底都是他们杨家欠他的。
夜半时分,因陆卓所住的青石巷离南城较近,是以宵禁管得并不怎么严。
陆卓抱着满怀从杨纯那里顺来的芙蓉花,踉踉跄跄地推开自家院门。他抬起脑袋看了看院中情况,在昏昏沉沉中认出自己的房间——竟不知怎么亮着烛火?
陆卓皱了皱眉头,有些想不明白。
难道自己出门前点了蜡烛?
但他因酒喝得太多,此时脑袋实在像是一团浆糊,想也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去细想,只想赶紧回屋休息。
陆卓醉醺醺地走到厢房门口,抬手大力推开了房门。
眼前骤然闯入大片苍白的肌肤——却是屋中的裴翊正解开衣服在烛火之下查看自己的伤势。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布满了交错的伤痕,有些已经是陈年的伤疤,有些却才刚刚结痂,他肩头裹着的绷带泛出鲜红的血迹,鲜血染在雪白的布条上,像是一幅雪地红梅图。
陆卓呼吸窒住。
听到门口的动静,裴翊迅速穿好衣服,回头瞪向陆卓:“你干什么!”
陆卓傻眼,一团浆糊的脑袋里,结结巴巴地蹦出几个字:“我、我来、来睡你……呸!不、不、不是,我是说睡、睡觉!”
他是说睡觉!
第8章
陆卓酒醒了,吓的。
院子里就东厢正房和西厢正房能住人,他原先住的是东厢正房,只是裴翊他们搬进来以后,他把正房让了出来,搬去了偏房——没办法总不能让客人去睡那硬邦邦的木板床。
今日醉得糊涂了,忘了这回事,便直接回了东厢正房,谁知会撞见这一幕。
陆卓连忙道歉,说是自己喝大了,请将军恕罪。
裴翊扫他一眼,抿了抿唇瓣,语气冷淡地说道:“你也不必道歉,都是大男人我被你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肉——本来也是我们占了你的屋子,让你不方便了。”
见他面色酡红,一身酒气,便知他醉得不轻,裴翊本想说些什么,动了动唇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陆卓低头道了句‘将军言重了’就要回屋,眼前又闪过方才看到的裴翊肩上的带血的绷带。
犹豫片刻陆卓走进房内,随手把芙蓉放到桌上,拧起眉头向裴翊追问:“将军可是伤口裂开了?”
见他神色自若地走到自己跟前,要动手查看自己肩上的伤口,裴翊瞪大眼睛躲开他伸出的手,有些慌乱地说道:“不用你来,我又不是没长手。”
“你的伤在肩上,若不让我来,你准备怎么裹伤?”陆卓无奈道。
两人视线相对,裴翊看出陆卓眼中的担忧,咬着嘴唇偏过头去,嘴硬地咕哝道:“我又没准备今晚就重新裹伤,明日自有两位兄长帮我。”
是啦!西厢还睡着他的两位兄长,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多兄长?
陆卓撇了撇嘴,激将道:“既然今晚被我撞见了,又何必明日再去麻烦两位参将大人,难不成将军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看的?”
裴翊瞪他:“我有什么是你不能看的!”
“那将军就脱吧。”
“……”
“……”
陆卓发誓,这句话在他脑袋里的时候,并没有现在听上去这么奇怪。
“我……”陆卓扯着嘴角,想解释两句。
裴翊低头望着地面说道:“你别说话了。”
此话正合陆卓的意,陆卓咳嗽一声,把话题移回正轨低声道:“我为将军裹伤。”
还在仔细观察地面的裴翊沉默地点了点头。
陆卓便去书架旁的小木柜里翻出金疮药和绷带,再回头时,裴翊已经解开衣服坐到桌边等他。
小裴将军生得蜂腰猿背体形修长,多年的行伍生涯让他的躯干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却不显得虎背熊腰,反而有一种力量之美。
见到眼前此景,陆卓的身子顿了顿,心道怪不得去了塞北七年,京城照样有人记挂着他,这人真是生来勾人的,可惜就是性子冷硬了些,不招人喜欢。
他心里腹诽着人家,面上却面不改色地走到裴翊身前,伸手为他除去肩上渗血的绷带。
他一走到近前,裴翊便皱起眉头,嫌弃道:“一身的酒气。”
陆卓笑了笑:“将军将就些吧,喝酒这事儿我老婆都管不了我,将军就别管我了。”
裴翊怔了怔:“你成亲了?”
他抬眸望向陆卓,澄净的眼眸像两颗经年的琥珀,融着陆卓看不清的情绪。
“没有。”陆卓在自己能反应过来以前已经脱口而出。
随后两人都沉默下来,裴翊垂下眼眸继续研究东厢房地面上并不存在的花纹,陆卓也不再说话,低头静静为裴翊裹伤。
屋内的烛花跳动了一下,两人倒映在地上的影子跟着烛光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