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不知他此时提此物是何意,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枚漆黑的令牌递给他。
“在这里,”裴翊说道,“我一直带着。”
陆卓面含温柔地看着裴翊,轻轻握住手中的令牌,向裴翊问道:“你还记得我把这令牌送给你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那时陆卓说,只要这令牌在裴翊手中,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也会回到裴翊身边。
夜半时分,裴翊送走陆卓。
裴翊站在帐门处看着陆卓远去的背影,面上虽然不显,心头却是实实在在地涌上了许多情绪。
也不知这一次分别后,两人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陆卓的背影终于隐没于黑暗中,裴翊闭上眼眸,用力捏着手中的黑铁令牌,在心头默念着:陆卓……
陆卓连夜进了渭州城,带着一众江湖人士,用裴翊的手书和令牌敲开了城门。
出城后,众人也不耽搁,均快马疾驰向虎牢关赶去。
前路一片黑暗,因马屁跑得快,众人举着火把也难照明,只能凭着眼力赶路。
陆卓骑马走在最前面,疾驰的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像是带来谁的呼喊。
陆卓似有所感,抬起头颅往后瞧了一眼,远远已经望不见渭州城,但他似乎仍能看到裴翊站在帐前送他远行的模样。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陆卓这回实打实地感受到,原来自己也成了那被情所困的痴儿。
陆卓笑了笑,勒紧缰绳。
只听一声马儿嘶啸,众人也随他一起停马。陆卓向众人拱手道:“劳烦诸位侠士跑这一趟,陆某就此别过,等此战过后,陆某再请诸位在如意楼喝酒。”
众人也知他出关后自有去处,纷纷拱手向他道别,有混不吝地说道别的话时,忍不住跟他开起玩笑来。
“陆大哥的那位情郎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就是性子冷了些,看上去不怎么好相处。”
陆卓拿剑柄敲了说话那人的脑袋一下:“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又不是你,要你管他好不好相处。”
那人捂着脑袋委屈地缩了缩身子,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陆卓再次拱手向众人告辞,然后转身奔赴他自己的战场。
他手中握着他从天峰道人坟前挖出的已经埋了许多年的乌铁剑,他曾以为他真的能放下这把剑,但他当重新拿起这把剑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原来这把剑一直挂在他的心头,他从来没有放下过。
现在,他要用这把剑去做一件事。
他要去杀人,杀一个八年前就该死的人。
燕州城内,国师木哈尔看着城内来来往往的北蛮士兵,神情凝重了几分。
虽说大郑军队已经到了虎牢关,但就现在木哈尔得到消息来看,这支军队还远远达不到需要扎颜这样戒备的程度。
想起这几日扎颜的多番试探,木哈尔心底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太后这些时日也在来信中多次催促他回宫,全因扎颜对他向来不满,再加上大郑现在出兵攻打虎牢关。兵荒马乱的,太后担心扎颜借此机会,暗中杀了木哈尔,然后嫁祸给大郑,将自己撇个干净。
木哈尔近日也有回都城之意。
他武艺高强,自然不害怕扎颜。只是他来此,本就是为了替太后探查扎颜是否有反意。
现在看来不必再查,这人只差把‘我想谋反’四字刻在头上。
这些年扎颜在燕州拥兵自重,恐怕就是想等到羽翼丰满后,逼迫太后还政……或者直接让小皇帝让位于他。
木哈尔走进军府,正在想用什么理由开溜,便有扎颜的侍卫上前,说是王爷请他前去议事。
木哈尔一看他们腰上挂的大刀,便知鸿门宴来了,面上却仍是满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淡淡地向众人点了点头。
“前方带路。”
木哈尔跟着侍卫来到议事大厅。大厅中寂静一片,木哈尔注意到北蛮军中有头有脸的几位将领此时全站在一旁,个个脸上都挂着心有余悸的表情,看着趴在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人。
木哈尔的视线也落到那人身上,好半天才认出那是守城的戊奎,是个和善的人,只是有些钻营的心思,喜欢给上级送东西讨好。
木哈尔刚到燕州的时候,都收到过他的礼物。
却不知他今日犯了什么过错,被打成这样,还令得扎颜兴奋地将所有人都叫来观刑。
扎颜坐在议事大厅的主位上,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低头打量着戊奎。
“当日裴翊狠心撤去安插在虎牢关和燕州城内的全部暗探时,我便开始好奇——徐祥真的值得他这样做?难道那剩下的半张地形图真的不在他手中?后来听说原来孙老头掳回来的那小子原来是穆锋的儿子,我倒是有些明白他那日为何要亲自前来,只是仍旧不解——”
“他为何要撤去全部的暗探?”
扎颜挥手命人抬起戊奎的头颅,已经被打烂半张脸的人,仍在努力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屑。
戊奎啐向扎颜:“夏狗!”
这身夏狗叫得木哈尔心头一紧,可惜戊奎离扎颜太远,这口唾沫终究到不了扎颜脸上。
听到戊奎的骂声,扎颜反而大笑起来。
“今日见到你,本王才明白,原来裴翊撤去全部暗探,是想留下你这步暗棋。”
“断尾求生?”扎颜抬眸望向大郑方向,脸上露出了个赞赏的表情,“裴将军好气魄!”
第10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