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城刚刚被攻下,正是需要人手整治城内之时,同时也需要快快安排人马在城外筑起防线,避免北蛮反攻。
现在北蛮与塞北都是元气大伤,就是看谁先缓过起来,几路人马中现今最为兵强马壮的竟是顾青锋那伙被扎颜当做游戏,拿来逗乐了好几日的南军。
想要保住燕州城,他们只能将这座城池拱手相让。
大局为重,纵使心里再多不甘,也只能咬牙忍下。
幸而众人都是豁达之人,走到军府门前,宋三回头望了一眼这已经付之一炬的北蛮军府,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将军,我们赢了。”
裴翊听到这句话时,正将将抬步迈过门槛,阴了许久的天空,忽地一下放晴,一缕阳光照到裴翊脸上。
裴翊抬头望着满城萧索,但日头已经回暖,积雪在阳光下渐渐消融。
又是一年春来早,今年大郑百姓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
“是,我们赢了。”
裴翊终于露出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想起扎颜临死前说的话,心道这好色王爷说错了,即便他们两个都没有赢,但这一战起码能为大郑止二十年纷争,裴翊也绝没有输。
此战过后,即便塞北军散了,大郑百姓也会永远记着塞北军的名号。
塞北之境,有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领军的将领能辨忠奸,通鬼神,斩妖魔。
京城之中,百姓把塞北之战传得神乎其神,裴翊更是被渲染成了一位无往不利的神将。杨纯听着这街头巷尾再传下去,裴翊只怕就要开始头戴神光,腰悬宝器,脚踏七星,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
杨纯好笑地走进皇宫,笑容在见到太极殿的楼阁时,却淡了下来。
裴翊的困境,杨纯多少有所耳闻,若是往日他帮上一帮,结个善缘也未尝不可,但是现在……
他已经渐渐把不准太极殿中那位的心思,近日与那人说话也开始小心翼翼。
燕州被收复,若是塞北军没有被打散,以此时裴翊在民间的威望,若是他在塞北拥兵自重,朝廷也奈何不了他,所以塞北现在的形势,那人未必不是乐见其成。
杨纯不愿再多想,所幸他今日不是来见那人的,不然他还真不想进宫来。
他今日来见的是皇帝。
太子终究没那个胆量背上弑父的名声,只是将皇帝软禁在登陵殿中,但是软禁归软禁,皇帝却是不能再让他当了,否则大家小命都得玩完。
皇帝也自知大势已去,那日太子带兵进宫还夸赞太子没想到有这般胆色,终于有些像他了,皇位交给这样的太子,他也安心了。
但安心归安心,他就是死活不写禅位诏书。
现在太子是以‘皇帝病重,太子理政’为由暂摄国事,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还是得想办法尽快拿到禅位诏书。
这些时日支持太子的几位谋臣和杨纯轮番进宫劝说皇帝,今日杨纯进宫就是为了此事。
杨纯到登陵殿时,皇帝正在用膳。
这几日他难得胃口好,今日更是多用了两碗粥,杨纯想他这好胃口多半还是因为塞北的大捷。
见他来了,皇帝抬眸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来了?就等你了。”
杨纯躬身:“请皇爷安。”
他已经不再称皇帝为陛下,因为他们的陛下已经另有他人,皇帝不过占的是个名头。
两个字便将皇帝现在的处境说得清清楚楚,皇帝低低笑了一声,挥手让人给来一条手巾。擦过手后皇帝将手巾扔到太监端着的木盘中,满脸随意地向杨纯说道:“朕允了,不过朕有两个条件。”
杨纯哪里想得到今日天上竟下馅饼了,还直直砸在他脑袋上,自是满目震惊,却也反应极快地跪倒在地,恭敬道:“请皇爷直言。”
皇帝嘴巴张了两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耐烦地挥手说道:“算了,就一个,让太子继位后别为难贵妃,爷们儿的事别把女人扯进来。”
说罢让杨纯拿东西来,杨纯立即送上早早准备好的笔墨和金丝绢布。皇帝两笔写完,扔给杨纯让他赶紧滚。杨纯也不耽搁,拿着东西便立即拜别了皇帝,向着太极殿跑去。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丝嘲笑,也不知这位杨大人能风光到几时?不过也与他无关了。
想起燕州收复的消息,皇帝又是高兴了一阵,这燕州可是他在位的时候收复的,这不世之功终究还是他的。
皇帝乐呵呵地又叫人拿了两坛酒,自斟自饮了许久,最后倚靠着榻上的小桌沉沉睡去。
宫人见了忙把他移到床上。夜里,皇帝口渴醒了过来,在床上唤人给他倒水来,却不见外面有动静,不悦地起身撩开床帘,却见寝殿的大门敞着,正有一少年人腰中挂着宝剑走进殿内。
因殿内只留了几盏宫灯,是以皇帝看不清那少年的面容,只是瞧着身形有些眼熟,试探性地高声问道:“可是晏儿?”
整个京城,敢挎剑进他寝殿的也就只有穆晏那傻小子一个。
那少年走近了一些,终于叫皇帝看清了他的脸,皇帝怔怔愣住。
少年停下脚步,站在寝殿中央,向他粲然一笑:“陛下,臣去了。”
说罢竟又转身离去,皇帝怔然看着他背影远去才回过神来,忙扑上前去。
“别走!”
皇帝从梦中惊醒,怔怔望着头顶的床帐,还未回忆起梦中之事,已经泪流满面。
第109章
却说太子知道皇帝禅位的条件时, 整个人都愣了愣,大抵他没想到老皇帝对年轻的贵妃还有这份深情。
太子十分感慨地说道:“男婚女嫁,礼法自然, 她不愿嫁我, 想嫁给别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