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岳祖心道看上去更像是清醒过头了,不过这话他没当着裴翊的面说出来,在提到两人是在何处遇见时,孙岳祖向裴翊摇了摇头。
“他不让我告诉你。”
裴翊愣怔了一下,向孙岳祖点了点头:“多谢师伯前来传信。”
知道陆卓情况不算太糟,裴翊的心也算安下了大半,至于其他的裴翊也不愿意再去多想,既然陆卓让裴翊等他,那裴翊便等他。
总不过是多等些时日罢了,反正裴翊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多一日两日。
蓦然风起,将窗檐下的灰尘吹进了孙岳祖的茶杯中,孙岳祖叫了一声,不悦地拍了拍桌子,裴翊哭笑不得地叫人重新给他上了一杯茶。
裴翊起身顺手走到窗前,正说把窗户关上时,视线不知怎么在远处的雪山上停了停。
裴翊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偏头看了那雪山半晌,还是合上了窗户。
“陆大侠,你真要去啊?”
雪山脚,被冻得全身僵硬的鬼医朱聪向陆卓问道。
他此时已经被寒风吹得不行,全身都在颤抖着,只能靠两手不住搓着双臂取暖,而他身旁的陆卓却跟没事人似的,只穿了两层冬衣就敢上雪山。
朱聪看着陆卓真是满眼忍不住的羡慕,陆卓看着他则是满眼忍不住的无奈。
“神医还是先回去吧,有师兄跟着我就可以了。”
朱聪随着陆卓的眼神,侧身往自己身后看了看,看到远处抱胸站着的雄壮汉子,心里犯起嘀咕。
朱聪俯身靠近陆卓,压低声音问道:“陆大侠你师兄究竟是来保护你的,还是来向你寻仇的?这眼神看上去有些不善啊。”
“都不是。”陆卓勾唇笑了笑,“是来替我收尸的。”
陆卓抬步迈上雪山,朱聪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拿不定主意。
他倒是想讲义气陪陆卓上雪山,但终究耐不住这山上的风雪,他可不想那两人一样有内功护体,在山脚已经冻成这样了,上山不是找死吗?倒是陆卓师兄别给陆卓收尸了,先给朱聪收尸吧。
思虑许久,朱聪还是决定不跟着上去了,只是难免会觉得自己有些不讲义气。
朱聪内疚地对着陆卓的背影大喊:“你那药少吃点,小心把自己毒死了,我回去给你配点新的药。”
陆卓头也不回地抬手向他挥了挥,朱聪听见风中传来陆卓清晰的声音。
“回去吧神医,我们有缘再见。”
朱聪又在原地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雪山。
陆卓同堵栾一前一后向山顶走去,陆卓知道因自己死活不答应拜孙岳祖为师的事情,惹怒了堵栾。堵栾现在觉得陆卓侮辱了他的师父,不怎么爱搭理陆卓,若不是孙岳祖让他跟着陆卓,他只怕早走了。
陆卓也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除了裴翊他也从没耐心哄过谁,自然也没那个耐心去哄这位师兄,只是上山的路实在无聊,陆卓还是忍不住跟堵栾搭起话来。
“不知师兄如今年岁几何?”
“不知师兄跟了师伯多久了?”
“不知师兄有没有心上人?”
“……”
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都只换来堵栾冷冷的一瞥。
见堵栾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陆卓挠了挠脸,干脆自顾自地跟堵栾说起了自己的心事,当然桩桩件件都与裴翊有关。
“……我亦知从羽心中苦,家国、百姓他都挂在心头,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只想着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总能为他分担一二,可惜天不从人愿。”
陆卓叹息,又转而同堵栾说起他和裴翊初遇时的趣事。
“师兄是没看到,他装成死尸暴起杀人,身侧躺的北蛮士兵,若是垒起来恐怕有小山高。”陆卓激动地想要抬手去拍堵栾的肩膀,“我当时若是反应慢上一点,只怕也要魂归地府。”
堵栾歪着肩膀,躲开陆卓拍上来的手,用充满嫌弃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走到离陆卓有三四丈的地方。
陆卓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无奈地挑了挑眉头,又换了个话题。当然堵栾是不会接话的,只是陆卓自己在那里说罢了。
要走到山顶时,堵栾忽然开口说道:“既然你舍不得他,就不该来此送死。”
陆卓脚下一顿,视线往堵栾方向投去,堵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陆卓想了想,竟不知怎么回答他,思索半晌只能含笑说道:“师兄说得对。”
说罢却转身上了山顶,芳姑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见陆卓终于来了,芳姑冷硬的脸色微微有些缓和,却还是冷哼道:“如此拖拉,莫不是怕死?”
陆卓拱手向芳姑行了一礼,行完礼直起身子笑道:“怕死?陆某当然怕,不过总不好因为害怕,失了前辈的约。”
“油嘴滑舌。”芳姑怒道,“我今日便代你师父管教管教你这张嘴。”
说罢只见一道影子从雪地划过,直直向着陆卓而来,雪山之巅本就寒风凛冽,但芳姑的掌风却比寒风更冷,比刀更利。
陆卓早知芳姑恨他至极,早在见到芳姑时,便暗自防备着,眼见芳姑转眼便到近前,陆卓当即拔地而起,躲过芳姑掌风,又一个筋斗翻到芳姑身后,右手往芳姑肩头一扣,想要钳制芳姑动作。
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极为狠厉,他将内力灌注于手掌之中,若芳姑的肩膀被他扣住,只怕半个肩膀都要被他捏碎。
他无意取芳姑性命,只是想打赢芳姑,令她不得再找自己报仇,是以出手看似狠厉却又留有情面。
芳姑看出他的意图,可恨这小子死到临头,居然还妄想给自己施加恩惠,大骂道。
“杀千刀的直娘贼,何用你来施恩惠?若再敢耍这种小聪明,我便下山杀了你那姘头!”
听芳姑言语间辱及裴翊,陆卓拧起眉头:“你我的事,何必扯上他?”
见芳姑攻得更猛,陆卓出手也不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