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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 2)

可她就是精准地,找到了我。

“这个猫眼,有光。”外头的人忽然开口了。

声音隔着门板有些失真,像是从匣子里钻出来的。

我仍然不言不语,紧闭着双眼,靠在门上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在看我。”女人说。

我重重吐出一口气,却没有开口,摩挲着手机,试图拨出一个求救电话,数字面板在我眼里变得模糊不清,手指找不准方位,我不知道该拨打什么电话。

“你知不知道,这个楼里住了一个幼师?李子幼儿园的幼师。我要找到她,你知不知道她住哪里?”

这一串话问得过于突兀,和刚才那句有些不同,这句像是背出来的,语气没有起伏。

我再次看向猫眼,这次,她挪开了手,我看见一双硕大的眼睛透过猫眼,紧紧地,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球血丝遍布,眼神格外扭曲,锐利得像一把螺丝刀,钻进猫眼,捅进了我的眼睛里。

我惊呼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往后跌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女人失去了耐心,一字一顿地问:“我问,李子幼儿园的幼师,住不住这里?”

然后,她继续敲我的门。

咚咚咚——砰砰砰——

我甚至看得到我的门板被捶得震动摇晃。

“我不知道——”我大喊。

敲门声停了。

喊出那句话,我骤然有些出不上气,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抓过手机:“你是谁!”

我等了很久,只等到一片寂静。

我忍着恐惧,再次把眼镜凑上猫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楼梯间再度变得黑暗一片。

手心被手机硌出一道深深的红痕,扔到地垫上,我再次拨向挡板,环顾四周,安全出口的标识又亮了起来。

我关了家里所有的灯,靠着门一屁股坐了下来。

第05章 我被诈出来了

到了这份上,我也没什么睡觉的可能了。

我有点儿缺氧,抱着脑袋原地坐了会儿,才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三点半,四点半,五点半,六点半,滴答,滴答,我也不知道谁家的秒针规规矩矩沿着刻度跑,穿墙入耳,我把枕头堆成个桥拱,把自己的头扎进桥洞里,头发乱糟糟地散开,身上热汗不停地蒸腾。

直到天亮,我放弃了,没再发疯。

我没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无从形容,一夜过去,我还是没想好怎么把这件事告诉谁。

毋庸置疑,这个来敲我门的女人,就是园长口中那个疯婆子。

毋庸置疑,她要找的李子幼儿园的幼师,就是我。

几个毋庸置疑砸在我头顶,我这个人都是确凿的,唯独对方模糊不清,身份不明,一疯了就理直气壮,连动机都不用考虑。

天亮了,我做好了决定,我不能去上班。

我想到如果这个疯婆子卷土重来,再到光明幼儿园外面蹲点,我负责带着小孩出门玩,隔着栏杆越过大门穿过小巷,我暴露在外,四面楚歌,她看见我,一定会知道我就是她要找的人。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把我的脸记住了,但我不敢冒险。

紧急给朱二婷发微信说我要请假,要她不用来接我了。

还好时间足够,我发出去的时候是七点整,七点十分朱二婷发来个ok。

我向我们园长请假,园长迅速回答好的,并且告诉我别着急回去上班。光明幼儿园并不很缺我这么一个老师,我不是骨干,现如今又是个麻烦,请了假也不用发工资,像是给家里扫地一样有百利而无一害。

请过假,我鬼鬼祟祟地蹲在窗口看楼下,看见清洁工默默扶起垃圾桶,那几个玩轮滑的小孩正被家长陆陆续续拎着上学,电动车一条条地蠕出去,小区门开开合合,保安站在一边跟所有人打招呼,老太太拎着全家的豆腐脑和油条不紧不慢地走回来。

那个忽然出现的厚卫衣女人像个梦魇一样仅存于昨天,或者只属于黄昏和夜晚,到了白天就蒸发无形,我盯了一会儿,身体的疲惫忽然涌上来,拉上窗帘,随意地把自己卷进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下午四点半我醒来,脑袋痛得像是做过了开颅手术。

家里没什么吃的,我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被汗浸透的背心,随意套了件白T恤,翻来翻去,干净的衣服只剩一条背带裤,套在身上,把脏衣服统统塞进洗衣机滚了起来。

四处翻找钥匙的时候,我听见外面有声音,警觉地竖起耳朵听,却只听得见我洗衣机的轰鸣,我还是从猫眼往外看了一下,看见我们对门正在往外挪一只巨大的旧沙发。

我探头出去,对面正好看见我,不用我问,就主动说,家里要换新沙发,这个被猫挠得实在不行了。我点点头,看着那张巨大的布沙发上面伤痕累累,就搭话说:“唐尼磨爪子呢,换沙发还得挠。”

“把猫送乡下去了,老人喜欢养点猫猫狗狗的,她要养就她养。”扶着沙发靠背的女主人嘀咕了一声,男主人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不想要?要养的时候,哎呀,可是积极了,缠个没完,养了猫,换猫砂喂猫梳毛洗澡剪指甲,哪个不是我?心血来潮。”

女主人委屈抗辩:“我哪知道养猫这么麻烦的,跟我们乡下的猫不一样,喂点吃的就活了,这个小东西,三天两头生病的,我怕养死嘛,给老人养,跟那些小野猫在一块儿聚一聚,说不定还能有点儿野性,自己抓点耗子吃。”

对面夫妻感情也算好,也或许是有我这个外人看着,拌了两句嘴,也没生气,喊着一二三,把沙发挪出去了。

我收拾好,拿了零钱,顺着电梯下去了,也搭了把手。

那张沙发年久失色,介于灰和黄之间,颜色模糊,上头遍布抓痕。

正要挪到垃圾桶旁边,保安忽然说垃圾桶那里紧挨着消防安全通道,让我们把沙发挪到外头去,我们这小区虽然临街,却也有个小巷做缓冲,我们三个把沙发挪去,对着小区门又往南几十步,把沙发贴墙一放,男主人脚下一滑,咔吧一声,好好的沙发腿瘸了,沙发一下子歪向一边,像一个饱受折磨的瘸子在路边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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