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第七书>恐怖>空船> 第16章

第16章(1 / 2)

我大张旗鼓地跑进来,被隔夜的露水和汗水浸透衣服,被热气蒸得眼晕,只是为了这几根玉米?

可我仿佛是有种直觉,隔着一道山坡,把带穗的玉米放进塑料袋再放进我的车筐里,一定是有人故意的。

答案立即揭晓了。

没走两步,我看见了甘玲,她一个人端着碗喝水,手里还拿着一根玉米杆。

我走动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她,在我发现她时,她已经瞥了过来,慢慢低头喝着水,咬了一口玉米杆,吮了下里面的汁液,就撇弃在一旁。

我没有过多客套:“玉米,你送我的?”

甘玲把碗里的水喝干净,放在一旁,两条胳膊搭在膝头,那一件黑卫衣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背心,汗浸透了后背,我看见了她那件黑色运动背心,汗水从后颈淌下来,打湿了后脑勺散乱的头发。

“我看见你去坟地。”甘玲的声音很是沙哑,又慢慢地用手擦掉脖子上的汗珠,眼神望向别处。

“你在这儿打工?”

“一百一天,做两天,今天做完就没有了。”

“为什么送我玉米?换策略了?做好事还不留名的,你就算……”我刚要嘲讽一番,可甘玲只是平静而淡漠地扭过头,仿佛我在说什么她听不懂的外星语言一样。

我只能匆忙地表态:“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说的。”

甘玲起身,忽然从一旁拦腰劈断一根玉米,蛮横地剥去叶子留下茎秆,再掰成两半,剥去外面的皮,露出乳白的内瓤。

“这地方的人说,一年得出殡个几百个人路过这儿,她不记得七年前的事情,我问了李子幼儿园的街坊们,挨家挨户地问,去了警察局,也问了邻居,去二中三中五中蹲点想找找宁宁以前的同学……好像,全世界就剩你跟我还记得有个小孩叫郑宁宁……”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甘玲说的话也被晒化了,有点儿软,有点儿懦弱。

可那或许是我的错觉,很快,甘玲的语气就变硬了,把玉米杆不由分说地递给我,要我嚼嚼尝尝里面甘甜的汁水。我握着这根杆子没有动,甘玲说:“到了这个地步,是我活该。自作自受。但我不会死心,我还会想别的办法。”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信息的。”我有点儿无所适从,只能咬死我的底线,缩在盾牌后面抵挡一切攻击。

“我不急,你迟早会说的。”

我还以为甘玲有点儿无助了要在我面前装可怜,可我这才发现她仍然强硬,只是换了个说法来表决心,归根结底还是要从我嘴里撬出任何有关凶手的信息。她杀凶手的复仇之路上,我是绕不过去的新手村,她要和我死磕到底。

我扔下玉米杆子转身离开,低着头避免玉米叶划伤我的脸颊和眼睛,衣服擦过玉米叶发出唰唰的声响,这些声响无法盖过甘玲低沉的声音:“小姜老师,我想要找凶手,办法有很多,比如从你这儿套宁宁同班同学家长的电话,我去胁迫小孩,当事小孩一定记得一些什么……”

她要是敢这么做,我一定会找她拼命。

人疯,不要疯到这个地步,如果牵扯到了那些小孩,我就和甘玲鱼死网破。

“你敢?”我折返回去。

“小姜老师……宁宁要是活着,也就那么大了。”

甘玲被我扯住衣领的时候,平静而忧郁地低眉看着我。

“我想让凶手遭报应,怎么就那么难?”

我张了张口,要说凶手被判了刑,凶手被法律制裁了,可是话就在嘴边,吐出来就不成字句,最后我不攻自破,松开甘玲,捂着耳朵往回走。

甘玲在身后,声音还是平静如水,像是念台词一样口齿清晰语音准确:“他判刑,或许是他杀了个小孩法律上该付出的代价……可多少人……本来,本来活得好好的……”

我匆匆走,可我似乎听见了低沉的哭声,连带着声音也混沌了:“我马上就要攒够……把宁宁接过来的钱了……”

回过头时,玉米叶一重接一重地遮掩视线,我贸然拨开,指尖传来一阵刺痛,血像一条蛛网般的细丝,徐徐渗透了出来。

甘玲背对着我,低头走向另一边的绿色丛林中,薄而宽的玉米叶交叠在一起,分开,再合拢,把甘玲藏在其中。只剩下风一般的晃动,那些女工吃过饭,陆陆续续也钻进了地里。

而我只能狼狈地往后退,再退后,被玉米叶划伤了脸。

第23章 你就不想吗

剥开看,一排排的玉米粒饱满地簇拥在一起,汁水饱满,我用长筷子夹到蒸屉上降温,玉米叶的香气漾满了整个厨房。

赶上了休息日,我拿了盒牛奶放在桌上,玉米凉得差不多,我开始掰开两节捏着啃了起来,一个家长私聊我问我昨天幼儿园吃了什么,为什么小孩回家好像没吃点心似的饿,我就开始解释,噼里啪啦地打字之后,对方还是叮嘱说,她孩子饭量比较大容易饿,要点心饼干多给安排两块。

我也没好意思说她孩子已经很胖了得适当控制一下甜食,回了“嗯嗯好的。”

早上九点,我骑着车奔向能县东边的平房。

上周和甘玲猝不及防地相遇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在坟堆中看见郑宁宁,却没有找到孩子奶奶,甚至老实说我都不知道孩子奶奶叫什么名字,因此决定再去那间房子看看打听一下。

那天和甘玲分别之后,我和玉米棒对着看了半天,心里涌现无数猜想,后来都一一推翻,真想把玉米棒从窗户射出去,像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玉米加农炮一样,打倒一些像甘玲这样的僵尸,把窗户一关,我把玉米投进锅里,没做出高空抛物的傻事。

郑宁宁的奶奶家在东边平房的最东边,水泥路顾及不到的尽头,一片田地中间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破旧的红砖房,铁皮大门上还挂着不知多少年前的对联,道路两侧是农田,田垄旁边,放水漫灌,水流欢快地奔流,义无反顾地把自己泼进一片农田。

我骑着车,像玩杂技走独木桥一样从中间穿过,屁股颠了一下,又撞了一下,才终于到达铁皮大门面前。铁皮大门抬高三块砖的高度,足够露出人的鞋子和裤脚,我蹲下身往里看,废品似乎被清理过了,院子里的地面干燥洁净。

我正撅着屁股往里看,路过的一个农民忽然高声呵斥:“干什么的!”

我说我来看望郑宁宁奶奶。

对面又高声喊:“你是什么人!”

我有点儿解释不清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幼师为什么跑来看郑宁宁奶奶。

想了想,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时候话里话外的因果复杂,说来话长,于是就不说了。

以我的立场,到底是没什么理由来调查什么,有没有人来过这里,是谁给老人家收殓了尸骨。

我就闭嘴,决定折返,没想到远处又来了另一家的农民,她举目一看,主动插话说:“诶,你是那个,你又来啦?”

“嗯。”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