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决心要是不如我,我就迟早……攻破你的防线,你会老实把凶手告诉我。”
我说这不是一码事,我从来没来过这里,这又是夜晚,她占尽天时地利,又有肌肉,我没有锻炼,量力而行,怎么能说明我没有决心。
“打赌,你要是跟上了,我就再也不问你凶手的身份。”甘玲直接扔下了最大的筹码。
“我不信,除非你发誓。”
甘玲说:“那我对着什么发誓?哪个神?还是天地祖先什么的?”
我想说你对着郑宁宁在天之灵发誓,可终究也没说出来。
甘玲一直在刺激我,非要我大半夜冒着被水冲走变成尸体的危险跑去爬石壁上铁轨——我这辈子最大的运动量就在今天,和甘玲的体力差距就像天和地那样明显。
想了无数种可能:
石壁上我生命垂危,若不直接说出凶手身份,甘玲就一脚把我踢下水沟去。
或者石壁上她救我一命,然后以道德逼我为了报恩而就范。
亦或是她今天发现大海捞针实在无用,背地里疯得彻底了,决定直接踹下我抛尸。
甘玲忽然抬起三根手指:“小姜老师,我对着我自己发誓,我向你保证——如果你跟上了,到达目的地,我再也不会去问你凶手的信息,也不再让你看照片,也不去骚扰李子幼儿园的那些人,我自己去法院,去监狱,去派出所,故意打人,被关进去再跟犯人打听——都不会再问你凶手了。”
我仍然在犹豫。
“你赌吗?”甘玲开始挑衅,食指和无名指微微晃动,似乎如果我临阵脱逃,她就要屈起那两根手指,狠狠地羞辱我一下,“或者现在把凶手告诉我,你还可以从上面踹我一脚,把我踢下去,再也没人烦你了——”
“我不在乎你来找我。”
“嗯?”
“被家属骚扰的麻烦……是我活该的。”
我把手机往兜里狠狠地填了填,最后还是拿了出来放在原地,系好鞋带。
“我并不是为了你不骚扰我,凶手的信息,呵,我又不是倒卖信息的!我们赌个别的,我要是跟到了目的地,你就要放弃报仇。怎么样,你赌吗?”
我屁股着地,慢慢地挪向石壁,伸手一摸就是滑手的苔藓,我狠下心,用指甲抠掉了那些苔藓,挑了石头缝勉强固定住自己。
身下是湍急的水流,我恶狠狠地看向甘玲,撑起我微不足道的气势:“你敢吗!”
第31章 正在输入中
甘玲把我的挑战当成一个笑话,轻轻笑了下就往前走。
我不屈不挠地喊:“那你是接受了对吧,说话算数哈。”
甘玲抬腿往前一滑,好像壁虎趴在墙上一样机灵,飞快地离开我一个身位。
那两片石壁贴在两边,好像两片海带粘在锅壁,我下去之后才看见石壁最下面的凸出一条砖的宽度,虽然打滑却也能容我趴在石壁上站好。
身下是在夜色中显得洁白剔透的水流,在虫鸣阵阵中散出一股古怪的幽寂,骨头缝里酥软得让我站不住,甘玲又从容地挪了一步,如履平地,用她轻盈的身体来嘲笑我的决心。
我的决心就像两军交战临危受命,我捏着全部身家驱马迎接骂阵的敌人,这一切在甘玲眼中不值一提。我是纸上的战士,四周写满律例,被马良的笔一点才终于活过来,甘玲早已饱饮现实的鲜血,自然轻蔑,并不接受我的挑战。
进退两难。
前面一片漆黑,打翻了无数个墨水瓶又被水流稀释了一半,身后没有路,而我来的那条斜坡从下往上看又高又陡,高不可攀。
去看看吧。
就当甘玲始终没有回头,我始终都在尾随,一个尾随的人有什么资格挑剔被跟随者的道路坎坷崎岖?就是爬了刀架上了火山又怎么样?我艰难地把腿往前挪了一步,脚底下磕磕绊绊,磕绊一下就会滑落下去。
偏偏又是那么磕绊,甘玲是如何知道这种诡异地方?做乘务员又如何,总不能从火车上跳下来,翻过铁丝网,直奔向这条长长的水渠吧?
再一步。
我渐渐适应了节奏,石缝中的苔藓或许是已经被甘玲抓下去了,我顺着她的痕迹往前挪,十几步的距离走了三分之一,手指头之间好像生出了蹼,掌心长出倒刺,我加快了步子。
甘玲猛地回头:“慢一点。”
原来她路过这里也渐渐变慢,我步伐一顿,和甘玲距离拉进,隔了一个人那么宽,她努努嘴,我看见了上面不知道哪里插出来一条粗大的钢管,好像石壁上忽然长出一根头发,但那根钢管是埋在土里半截,低矮地垂下来,甘玲紧走几步,抱住了那根钢管吊在空中,身子一抬,把腿也收了上去。
我立即趴在石壁上:“我不行我不行我不行……”
甘玲却贴着那条钢管往上走,把我扔在了原地。
我犹豫着,伸手碰碰钢管,铁锈斑驳倒是摩擦力很大……
“你在干什么?跟它说‘求求你自己送我上去吧’?”甘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钢管和石壁的接缝处,对我伸了手。
“别嘲笑我……”
甘玲把我生生拽上去了,再上面是一条极为陡峭的小路,我真不知道这种古怪路线究竟是谁第一个发现的,好像小孩冒险到陌生地方偏偏不会去走大路,找那种人厌狗嫌的小道去什么诡异的地方……但之后就变得顺利很多,没多久,就走到了那片铁丝网。
如果甘玲要我跟她翻过铁丝网,我就狠狠地骂她。
“这是……嗯,目的地吗?”我趴在铁丝网上,手指头勒着网格。
“看见那个牌子了没有?”甘玲又指了指铁丝网另一头挂着的木牌。
我眯着眼,甘玲已经给我把话读出来了:“生命可贵,禁止卧轨。铁路安全,共同守护。”
“要去那里?”我还是没看清,甘玲说:“每年都有几个能县人跑来这里卧轨寻死,后来就在这里挂了个牌子。这条路走着很难,但是老能县人小时候都来这附近玩过,也有小孩淹死在水库里……”
我不知道甘玲为什么忽然提起这种事,终于走到尽头,我心里只记得那个赌约,囫囵在嘴边,准备随时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