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悻悻然放下瓶子,也觉得一个二十七岁的女的玩这个梗是有些无聊了,慢慢往泳池中央漂浮。
甘玲却猛地扎下了水,好像一条鱼跳了进来,抢走了我手里的塑料瓶。
我哎呀一声,甘玲举起尖叫瓶狠狠一挤,喷了我一脸水,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耍赖地边用手捧水胡乱地泼。
以至于晚上甘玲用干棉签慢慢地擦耳廓时,我有些内疚:“你别用棉签擦耳朵里面,容易堵住。”
甘玲捂着耳朵没有说什么,盘着腿靠在床头,不停地歪着脑袋用掌心拍拍,似乎要把耳朵里的水倒出来。
我翻出我的背包,找出小工具盒。
我带了掏耳勺,镊子,针线,扣子,酒精棉片,创可贴……很多小工具,在巴掌大的塑料盒子中,甘玲又接过去,歪着头一边控水一边端详,看看我的盒子盖,上面是一只超可爱的小兔子。
我用酒精棉片擦了擦掏耳勺,爬上床尾,看看头顶的灯,示意甘玲到我这里来。
尽管网上说不要自己掏耳朵,但是这荒郊野岭也找不到什么医院,连个诊所也得开车一个半小时,事急从权,我自己给自己掏了二十多年,下手很轻,很有分寸。
甘玲就坐过来了,耳朵进水有些难受,皱着眉一言不发。
我扯住她的耳朵调整了下角度方便我看到耳朵里面,抽了两张湿巾搭在膝头,让甘玲微微侧脸。
她上半身倾斜,维持不住平衡,有些费力地挪了下支撑的姿势,一只手按在我腿上,又挪开了。
“没事,你拿胳膊肘撑着没关系……对,就这个角度,别动了。”
我的动作很轻,我不是第一次给人掏耳朵,所以谈不上多紧张,我有分寸。
甘玲的有耳洞,点在薄薄的耳垂中央,此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戴。耳廓被我捏得发红,我松手,她揉了揉耳朵,换了另一只。
左耳证明了我的靠谱,到右耳时甘玲就开始说话了。
“下礼拜你和男同事去玩,你可以拒绝。”
这个似曾相识的话题,我放轻动作,屏住呼吸,过了会儿才回答:“我想去。”
“你不是不喜欢人家么?”
“可我想谈恋爱啊。”
我学了三分朱二婷的厚颜,但说出口时我没敢动弹,甘玲立即坐了起来,瞪着我:“不要因为想谈一场恋爱就……”
又是似曾相识的话。可这个女的,问她自己的事,反而藏着掖着,还来教训我。
明明是她自己在这件事上把我扔下的。
当然,我不敢正对着甘玲呛声,只能竭尽所能地阴阳怪气:“那你,那,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哎呀……嗯……”
阴阳怪气失败了,我没有经验,一时间憋得头昏脑涨的,只好直接说:“我又不结婚。”
“到时候可由不得你。”
“我又不是那种不婚主义者……反正对我来说,单身的状态也就那样没什么好的,那,试试谈恋爱嘛?说不定好呢?要是不好,我就再分手嘛。我不能因为怕……怕人家有问题,就把自己封住吧?给他个机会呢?”
“自己跟自己相处不舒服么?”
“别问啦,还没掏完,来!”我拍拍大腿,甘玲把右耳送过来被我捏住,我沉着一口气干完这活儿,收拾了一下,钻进被子里。
甘玲已经躺进去了,眯着眼:“关灯。”
“我还不睡呢!”
“给我拿下水。”
我再掀开被子下去,刚爬上床,甘玲又神情自在地指挥我看看第二天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零钱拿好了没有,洗手间是不是有声音,外面是不是有人敲门,闹钟定好了吗,衣服有好好地晾了吗,那个路由器的光是不是摄像头……
我来回好几趟,气愤地躺进被子里,打定主意甘玲再使唤我我就装睡不下去。
被窝里,甘玲一肘捅过来,我就要掀开被子和她搏斗一下。
甘玲还是闭着眼:“气不气?”
“你还问?我……算了,我好欺负嘛!”我把被子甩下去,踩着拖鞋起来,坐到一张餐椅上生闷气。
“给我拿片晕车药——”
“你就要睡觉了吃什么晕车药?”
还是给了,含片和提前三小时吃的药片都被我劈头盖脸地扔上床。
“我要我的包——”
我拎起包,隔着被子压下去,希望它沉到足够把她压死。
她居然坐起来了,从里面翻找,又拿出两根泡椒鸡爪递给我:“放桌子上,明天跟早饭一起吃。”
“你直接要我拿鸡爪放餐桌上不行吗!你约我出来玩,是为了消遣我吗!行!”
我边照做边想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理直气壮地“洒家就是要消遣你”。我看甘玲也有点儿这个意思,不知道我哪句又不对惹到她了,尽可能心平气和,又给她差遣了几回,甘玲终于叹口气:“行了,睡吧。”
终于结束了,我躺下还有种幻觉,耳旁有个不停差遣我的甘玲叽叽歪歪地布置任务。
深呼吸几口。
甘玲忽然说:“这就是谈恋爱,或者说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