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怎么所有人抓住栏杆的手姿势几乎是一模一样?
甚至与自己的姿势也有几分相似?
荆戊正想着,突然感受到了身后一股强烈的视线。
又一个旋转,荆戊朝着那股视线的来源看过去,看到了旋转木马的售票员。
那是一只站在旋转木马外面的黑兔子售票员。
不同于白兔售票员在黑夜之中的醒目,黑兔子售票员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几乎完全融入黑暗之中,如果不是那双红彤彤的眼睛,视线强烈的注视着荆戊,荆戊几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黑兔子售票员在外围远远地看着,红色的眼睛仿佛点缀在黑丝绒上的红宝石,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荆戊与之四目相对中,视线仿佛遇到了磁石,被吸引住就无法脱离。
一直到旋转木马重新开始运行,荆戊的视线依然无法脱离,从不同方位扭着脖子朝黑兔子看过去,甚至身子被带动的快速往前,脖子还在使劲往后扭动,一直扭到他感觉到颈椎的剧烈疼痛,才猛地回过神来。
荆戊捂着脖子,感到眼睛同时也在剧烈地疼痛,甚至有液体流了下来,眼睛里酸酸涩涩的。
荆戊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却擦到了一手粘稠的液体。
他把手拿到自己面前,借助旋转木马上的灯光,看到手上的并不是自以为是的泪水,是粘稠的血液。
这诡异的对视,让荆戊不但着魔一般无法脱离,甚至眼里流下了血泪。
荆戊忍不住再次朝黑兔子所在的方位看过去,明明此时荆戊已经转到另一个方向,却刚刚看到黑兔子售票员,再次又与他四目相对。
黑兔子的视线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在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只要有心寻找,就能找到,能对上,再被磁吸住,无法脱离。
荆戊再次感受到了那诡异的吸引力,和无法抗拒的视线粘稠感。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颈椎的剧烈疼痛,和眼里更多的粘稠液体,和更剧烈的疼痛。
他的眼球,仿佛要爆开了。
荆戊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丝毫不留手,疼痛让他狠狠闭上眼睛,这才脱离了那诡异的视线。
荆戊眼球里血红一片,闭上眼睛,血液流了满脸,甚至染红了他的衣襟。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旋转木马的歌声越来越舒缓,从每个毛孔往四肢百骸里钻,往他的五脏六腑里渗透。
闭上眼睛也无法抗拒这歌声,荆戊猛地睁开眼,透过一片血色,看到了更恐怖的一幕。
旋转木马上的所有人从不同位置,不同角度,都转过头看着自己。
前后左右,最可怕的是正前方的青年,脑袋直接转到了背后,直勾勾看着荆戊,脸上满是血迹,双眼的位置血肉模糊,看起来像是被搅乱一团的肉窟窿。
这张血肉模糊的脸,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精神恍惚中,荆戊发现自己的视角突然变了。
他发现变成了自己前面的游客变了。
从之前脑袋扭到背后的青年变成了少年。
青年明显个头更高,骨架更结实,少年的骨架更瘦削,最重要的是少年有些叛逆,还戴了一枚蓝色的耳钉。
他的视线能穿过青年了?还是青年突然失踪了?
旋转木马快速旋转,荆戊转到拐弯的视角往后看,看到了自己。
一个呆愣愣坐在木马上,面无表情,浑身僵硬地挺直腰身,与其他人做着一模一样姿势,一模一样表情的“荆戊”。
荆戊恍悟。
原来不是视线变了,也不是青年失踪了。
是自己的位置变了。
或者说,是他的“灵魂”所在的位置变了。
荆戊的身体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但是视线不断跳跃,变化中,一阵阵恍惚。
“妈妈爱你——”
“妈妈喜欢你——”
温柔的歌声情绪越来越激动,仿佛真有一位母亲在声嘶力竭地对自己的孩子倾述自己的满腔爱意。
荆戊的心脏猛地一痛,仿佛被歌声化作的鞭子抽中心脏,抽中最脆弱的一个角落。他的头一阵剧痛,眼前再次恍惚起来。
旋转木马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荆戊前面的游客不断地在变化。
又变了,从少年变成了一位中年男士。
然后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旋转木马上的所有人都是同一个姿势,同一个抓栏杆的动作,看起来都很眼熟。
因为那就是荆戊自己习惯性的动作。
旋转木马上只有男性,因为那就是属于“荆戊”的旋转木马。
所有人都是荆戊,荆戊就是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