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迅速捂住他的嘴,以一种冲刺的速度来到车边,打开车门把他塞进后驾驶座里,扔到了安室透的旁边。
安室透只觉得一阵风灌了进来,那人身量很小,差不多在车内滚了一圈才停下,像是被人用黑色袋子蒙住的猫猫,在里面动来动去,很久才找到头发把脑袋探出来。
他的头发很直,像炸毛一样翘了起来,黑色的碎发下是一双偏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内隐隐发亮,长睫毛和上挑的眼尾连成干净而凌厉的弧度,他的容貌称得上是俊美,可更让安室透惊讶的却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
那是强大到足以掌控一切的气势,让他青涩的侧脸多了几分成熟,天真无邪的神态也变得十足的危险。
这就是迟到的新人?安室透有些迟疑地想,难道是个情报贩子?
他说出来的事情似乎是既定的事实,所以伏特加回到驾驶座的时候,被墨镜遮住的脸还能看出些许紧张。
琴酒叼着烟一言不发,那人完全不顾车内尴尬的气氛,低头整理着凌乱的衣服。
安室透这才发现他身上披着一件不合时宜的披风,而且颜色也不是纯黑的,而是掺杂了些许棕色,在光线幽暗的车里透着异样的冷感。
琴酒无声地瞥了一眼伏特加。
伏特加干巴巴地说:“贝尔摩德说她那里有大哥你想要的武器……”
至于和基尔出去喝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基尔虽然是刚加入组织的新人,但她不仅是电台主持人,消息还灵通,组织里不少成员都在暗地里跟她有接触。
琴酒收回视线,咬着烟说:“武器我从别的地方买了。”
“哦……”见他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伏特加松了口气。
这时在后座一板一眼地整理衣服,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年轻人突然开口了。
“你买的那批武器也是贝尔摩德卖给你的。”
他的外貌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说话的声音也犹如月色下的小提琴,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还多赚了你两成差价。”
琴酒的表情骤然凝住。
车内刚有所缓和的气氛降至冰点,年轻人浑然不在意,把掉到脚边的棕黑色帽子捡起来拍了拍,借着车窗的反光认真戴到头上,还顺便调整了一下位置。
看着他悠闲自得的表情,安室透突然很想笑,他转头去看琴酒,却见琴酒脸上的怒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从后视镜上盯着那年轻人,眼神里渐渐浮现出些许讥诮。
年轻人也发现了他的打量,透过后视镜望着他,绿色的眼曈带着挑衅,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伏特加像是早已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在驾驶座上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安室透瞥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回琴酒和那年轻人身上。
这时他突然发现年轻人的情况有些不对。
他靠在椅背上,原本有些弓起的背在慢慢绷直,肩膀也变得紧绷,自然下垂放松的手臂轻轻颤抖,手指在披风下攥成拳头。
他的下颌不自觉地咬紧,喉结不安地滚动着,白皙的颈侧隐隐渗出了些许薄汗,好像在对抗某种无法抑制的本能,然而他眼里的光亮没有丝毫熄灭的迹象,还是那么强大而自信。
察觉到安室透的视线,他拢了拢披风,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安室透。
安室透下意识扬起一个微笑,视线落到他脸上的时候,却发现他脸上血色已经全部褪去,脸色变得苍白,连嘴唇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状态比安室透刚才看到的还要差劲。
安室透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个词——幽闭恐惧症。
……不可能吧?
以他对琴酒的了解,琴酒不可能带着有这么明显弱点的人一起出任务才对。
这时前方的琴酒突然开口了,声音冰冷而嘲弄,“你又迷路了。”
他是对那年轻人说的,年轻人顿时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那又怎么样?”看了一眼琴酒,他忽然连珠炮弹一样发问了,“你不也还在抽这个牌子的烟?不会还住在那个阴森森的酒店里吧?那么倒胃口的西餐怎么还没吃腻?”
视线在车内环顾了一圈,他也扬起了跟琴酒类似的笑容:“怎么不开你那辆老掉牙的保时捷了?担心任务目标还没看到你就被你的车吓跑么?”
他说话的语速很快,声线微微发颤,就好像脆弱的冰山一角,虽然隐藏得还好,然而明眼人一看过去就会觉得一目了然。
但是没有人会因此轻视他,在他停顿片刻,打算再次开口前,琴酒的座位上传来刷的一声。
琴酒从摊开的地图下取出一个资料袋丢到年轻人的身上,不耐烦地喝了一声:“滚。”
年轻人立即把他丢过来的资料甩开,脸上的气势丝毫不减,就在安室透以为他还会说更多的话跟琴酒较劲时,他一拉车门,卷起披风飞快下车了。
“砰!”的一声,车门被他甩上。
那一瞬间,安室透看到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像是在封闭的空间里待久了,落地时连腿都有些发软,不过他很快就站直了身体,抖了抖身上的披风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琴酒脸上
罕见的出现了些许烦躁,安室透知道他在烦恼什么——
一个人抽烟的习惯,住的地方,吃的东西,如果全部暴露在另一个人的面前,无异于把自己送到了枪口之下,作为一个杀手,琴酒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有多可怕。
那个年轻人已经掌握了琴酒的全部信息,他跟琴酒说的那些不仅仅是气话,也传达着另一层意思——我想要杀掉你简直轻而易举。
换做安室透说出这种话,恐怕早就死上好几回了,然而琴酒什么都没做,只是让那个年轻人滚下车,仁慈得简直不像琴酒。
琴酒冰冷的目光落到安室透身上,安室透立即说:“我对你住在哪里一点也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