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吃,”他垂着眼睛,带着做错事一般的神情说,“……会过敏。”
织田作之助愣了愣。
他不知道青年的胃病到底有多严重,所以多买了两种药,结果都不能吃吗?
“都会过敏?”他不可置信地问黑发青年。
黑发青年的头垂了下去,微卷的黑色发尾在空中轻轻一晃,仿佛做错了事情就要认罚,带着几分认命地坐在织田作之助的面前。
明明织田作之助要去帮他买药的时候,他就可以阻止的,可他却什么也没说,享受着织田作之助的好意。
在后厨悄悄竖起耳朵偷听的咖喱店老板也终于明白他身上深沉得让人喘不上气的忧郁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真的很重视织田作之助,连这么一点点微小的好意都无法拒绝,可是一旦织田作之助回来,他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揭穿。
如果他把药吃下去,那就真的连命都没了,那时候害死的不仅是他自己,还连累了给他买药的织田作之助。
可如果不吃药,就算插科打诨蒙骗过去,织田作之助最后还是会知道他的本性的。
他就是这么卑劣的,自私的,为了自己短暂的安宁,连朋友都能欺骗的人。
青年垂着头,仿佛伪装起来的真面目终于暴露在了织田作之助的面前,他消瘦的身影莫名地令人觉得难过。
“让你浪费钱了……”
他小小声地说着,尾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音,织田作之助用更不敢相信的目光望着他。
买药能花多少钱啊——就算织田作之助过得再拮据,也不可能因为这点钱而生气的。
更何况织田作之助根本就不缺钱,他的工资不仅能够度日,还有余裕去资助几个孩子,他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这点额外的支出,其实连一杯酒钱都算不上。
织田作之助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所有胃药都不能吃的话,他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他一直都在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忍受着胃病的折磨,这么多年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织田作之助看着垂头不敢跟自己对视的青年,心里不免有些焦急,他并不在意青年的小心思,只是问道:“止疼药能吃吗?”
青年没有回答,织田作之助有些着急地盯着他,他好一会儿才说:“……没有用。”
“止痛药会加重胃病的。”老板从后厨的帘子伸出头来,雪上加霜地补充了一句。
织田作之助不禁眼前一黑。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点跟他一样的咖喱啊!!还是特辣!!
这是任性还是不想要这条命了??
织田作之助看青年的目光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青年也明显知道自己做错事,头越发地垂了下去。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从青年垂着头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动作,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得十分失落,哪怕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也让人觉得他很难过。
织田作之助心里刚冒出来的那点无名火忽地一散。
“那就只能这么忍着?”他问。
青年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织田作之助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似乎让他没有那么失落了,他对织田作之助说:“你先吃饭吧……我可以坐到那边去,不会打扰你的。”
后面那句是他自以为体贴地加上去的,他指了指角落里摆放的小凳子,那是老板处理青菜才会坐的凳子,看起来朴素极了,而且孤零零地摆放在那里,越发显得可怜巴巴。
织田作之助木着脸问:“你觉得我还能吃得下?”
他要是能心大到坐在这里吃咖喱,角落里的青年都要痛到去世了。
他看着神情认真,仿佛真的不想打扰自己吃饭的青年,心里不免有些后悔。
早知道他的情况这么严重,织田作之助一开始就应该阻止他,而不是让他点和自己一样的辣咖喱。
青年立即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摇头说:“我没事的。”
见织田作之助不信,他还补充:“已经习惯了。”
织田作之助:“……”
无奈又不忍的同时,织田作之助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佩服。
他能活到现在真的不容易,然而又是什么坚持他这样痛苦地活着呢。
看着对方被冷汗浸湿的发尾,织田作之助无端地联想,难道是那个“朋友”?
到底是多重要的朋友,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看到他沉默不语,青年再次体贴地说:“要不……换一家店?”
既然在这家店里没心情吃,换一家店就好了吧?
织田作之助:你可真是逻辑鬼才。
如果是平时,织田作之助绝对会因为自己终于忍不住冒出来的吐槽而高兴,他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不用了,你就在这里坐着吧。”织田作之助说,“不要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