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溅的水花又一次清晰打在脑后时，奥兰斯呼出一口气，将发丝往后梳，颇为烦闷地回过头：“有完没完？”
身后的男人跟个落水狗似的，纯黑的发丝散落下来，黑眸像是燃着烈焰，耀眼又灼人，眉心紧蹙，嘴唇也紧抿着，与其说是烦躁恼火的表情，不如说是可怜苦恼，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见奥兰斯回过头，朱肖肖捏着从地上捡来的树枝加快脚步，贴到了奥兰斯身边，偏过头看他的头发和眼睛，然后又靠近了奥兰斯几分，紧抿的嘴唇稍稍分开：“这雨太讨厌了，能不能回去？”回去至少可以爬进机甲里。
“我的机甲还可以让你进来躲雨。”
奥兰斯张了张嘴。
之前的闹脾气是真的，可当他转过头后，却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好了许多。
是因为看见他的头发和眼睛？
奥兰斯很不能理解，而且事实上，他以前从未在意过自己是什么模样，也不觉得自己身上的某些地方有多特别，可现在，在这位帝国皇帝面前，却明显感受到了被特别对待的感觉，不是敷衍的，虚假的，而是真心喜欢的那种......
很奇怪又复杂的观感。
但与此同时，奥兰斯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种隐秘的试探想法。
他没有阻止朱肖肖的贴近，而在对方说完话之后，烦闷的情绪褪去，平淡开口提醒道：“还没有找到食物。”
“摘点果子回去得了，等雨不下了再出来好了。”
朱肖肖左右看了看，指向一边：“那边就有果子，我们去摘点吧，这么大的雨，一直在外面也不安全。”
奥兰斯皱了皱眉：“不知名的果子不能随便吃。”
但朱肖肖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大的雨，一些活物恐怕早就藏起来了，他们很难在这种天气下找到食物，可森林里的果实也不能随便入口，尤其是见都没见过的那种。
朱肖肖轻啧了一声，扯住奥兰斯的袖子：“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
手指攥到手腕上，奥兰斯下意识想挥开，但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任由朱肖肖带着他往有果子的地方走去，这回换他在对方身后，目光定在这位皇帝陛下的背后，身体下意识紧绷，心绪却稍显复杂，只觉得从坠落到这个地方之后，短短时间相处下来，对方的性格实在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说到底他们还是敌对关系，只是暂时合作罢了。
所以奥兰斯先前预想的是，两人互相防备着，除非必要，各不相扰，毕竟是因为不得已才会合作。
可现实却是——他们之间的交流比奥兰斯想象的还要多，甚至还有了随意的肢体接触。
在奥兰斯看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怎么说也不应该是这样才对，可事实上，在确定合作之后，没有了生死敌对的必要，或者说，在对方看上他的头发和眼睛之后，态度就瞬间转变，实在是有些......过分的随性了。
............
“看，这些小红果有蚂蚁在搬运，应该可以吃吧？”
奥兰斯顺着朱肖肖手指的方向看去，拇指大的红果掉落在地上，确实被一群蚂蚁搬运着，只是那群蚂蚁全身火红，是不常见的种类，肖像蚂蚁，却不知为何是这种颜色。
但不等他说什么，旁边的人已经伸手摘了一枚小红果下来，而且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奥兰斯下意识问了句：“你就不怕死？”
“你怕？”朱肖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反问道。
奥兰斯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道：“怕死就不会想要反抗了，而且......比起怕死，我更怕的是失去自由。”
“哦......”
朱肖肖嘴角掀起一抹挑衅的笑：“那我和你不一样，比起怕死，我更怕会无聊。”
“所以你把你的乐趣，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上？”奥兰斯声音冷了下来。
“怎么是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上。”
朱肖肖又抓了一把红果下来，还塞到奥兰斯手心：“我的乐趣可不在这里，我只是喜欢收集各种美的东西罢了，可帝国的财富已经尽握我手里，所以才要找别的办法......有句古话叫成王败寇，你们输给我，自然要被我统治......”
“你这是谬论！”
奥兰斯一把将手里的红果扔掉：“发动战争带来无尽的杀戮，在你看来就是为了搜刮更多的财富？”
朱肖肖轻轻啊了一声，眯起眼：“你生气起来，眼睛更好看了啊。”
像是骤然绽放出光芒的冰绿玉石，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朱肖肖下意识伸手，想要抚摸那双漂亮惑人的眼睛，却猛地被打开了手。
他瞬间不满沉下脸：“你敢打我？”
奥兰斯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气氛一时间僵持住。
朱肖肖手里捏碎了几颗红果，红色的汁液染红了手心，气得胸膛起伏，在他看来，奥兰斯这种行为无异于在忤逆他，尤其是在他想要给予奥兰斯宽恕和恩赐的情况下，简直是不知感恩，又不知所谓的行为。
雨势依旧很大，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朱肖肖瞪了奥兰斯半晌，转过身揪了好多红果，都没剩多少，然后再也没理奥兰斯，直接就走了，他是傻了才会在这里继续和奥兰斯争辩，这种“恃宠而骄”的奴隶，就该......找个时机再好好教训下，现在他可没有什么心情。
............
略显怔松地看着朱肖肖远去的身影，奥兰斯的怒气就像是扑在了一团棉花上，不上不下。
还有刚才他以为的紧绷氛围，就以这样的方式消散了？
沉默半晌，奥兰斯捏了捏眉心，也捡了一些红果，迎着雨势往回走。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逐渐与前面的人影拉开了距离。
刚才差点昏了头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控制住不能做出与对方产生冲突的行为，哪怕对方的言论的确让他十分恼火......其实刚才打开朱肖肖那只手的时候，奥兰斯就有些后悔，只是他没想到对方最后竟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