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愣了一会,半天后点了点头,道,臣确实是被迷惑了。陛下说得有理。
他喟叹道,臣无言以对,但这易容者惑臣甚深,臣若是就这么走了,不免气愤不平,愿对其惩戒一二。
璟帝道:可以。
将军走到內侍身前,借了一支鞭子回来,面对这个仍跪着的人,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能够爱惜自己身体,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亲人,这是其一。
这一鞭便落在对方大腿上。对方颤了一下,忍了下来。
将军又道:你不做正事,不思报效国家,不想成名立业,蛊惑他人,这是其二。
第二鞭落在左臂。将军那件外衣仍在他身上披着,这下,连带衣服和皮肉,一并开裂。
将军又道,其三,你冒充了不该冒充的人。
他最后这下发了狠,鞭子落在对方右肩,如蛇头咬住身躯向下撕裂,带出一蓬血,溅在前面的地面上。
原本跪着的人不由自主地伏在地上,肉眼可见右肩侧血肉模糊。
够了。璟帝不由得皱眉,开口喝止。
內侍去将军手中取回鞭子。将军道:陛下,臣今日多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璟帝摆了摆手。待人离开后,他走到这易容者面前。对方仍伏在地上,发髻散开,脸色惨白,汗从脸颊滑落在地上,显然也是痛得厉害。
璟帝直起身。
找个太医!他陡然感到了愤怒。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璟帝仍在金龙殿,他手里还是那份使臣的文书。
易容者躺在身后不远处的塌上。他已经在这殿里住了三天,皇宫内最不缺贵重的药物,他谨遵医嘱,卧床休息,伤口迅速收拢。
璟帝心烦意乱。这份文书已经困扰了他多日,他丝毫没有头绪,而此时他听到当啷一声响,回头一看,那位易容者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坐起,手搭在博物架上,一个歪倒的花瓶危险地倒在那儿。
璟帝腾地一声火起,走过榻前,道,“你——”
他第二个字还没有冒出来,身下的人伸手一把抱住他按了下来,亲吻这位陛下的脖后和耳侧。璟帝猝不及防,感觉被亲吻处像是窜出了火星,发麻发烫,越来越烫,仿佛被突然点燃。他打了个寒颤,伸手要把自己上身撑起来,却又感觉手上的触感非凡,视线下移,发现自己就按在了对方敞开的胸口上。
璟帝瞠目结舌。身下的人身材很好,胸肌很有弹性,但又是像能揉得软的,他的手好像可以继续按下去,陷进去……
对方发出了一声□□。璟帝猛地惊醒,整个人弹起来后退了三步,后腰撞到了桌案,然后止步,试图从这个失去秩序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你……他最终颤声说道,你不要太放肆了……!
说完然后扭头离开。
易容者看着璟帝就这么离开的背影,从床榻上坐起来,挠了挠头。
他这个兄弟这么多年,居然毫无长进。他诧异地想,这跟当年看见他和宫人亲热就瞠目结舌到走不动路,以至于就在那涨红着脸看了全程的小鬼有什么区别。
杀“皇兄”的时候硬气得很,跟“皇兄”亲热的时候就这么不好意思吗。那自己的方案还不一定能行得通。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封信函。他已经多日没有张君的消息,如果这封信属实,那么韦鹏的信息也是正确的,张君现在确实有一些战事上的麻烦。
很好。他心想。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韦鹏知道自己在皇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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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韦鹏打了个喷嚏。
此时春寒仍未消退,将军府里也有些冷。常年习武的人毫不在意,他一个文臣却有些受不住了。
杜将军微微挑眉,道:给这位先生倒热茶。
将军客气了。韦鹏如今顶着另一张面孔,看这位多年的政敌脸上完全没有往日的疏远和鄙薄,倒还挺不习惯。他笑道,在下也只是受人之托,送来一些账目册子。事关重要,需得将军亲自过目,还请原谅则个。
有下人将账目送到将军手中。杜将军打开看了几眼,突然僵住,合上册子站起身来。
拖出去!他朝着下人喝道,什么腌臜鼠辈都放进来,当这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了?!
不急。韦鹏笑道,您往后看。
杜将军冷笑道,你来我这儿,究竟是什么意图,不妨一次性说个清楚。
韦鹏道:这话只能说给将军听,庞杂人等多有不便。您如果不放心,留着刀剑在身边,若是听到不合意的,在我身上直接捅个窟窿,我是绝对躲不开的。
杜将军:你在这册子上写我驻军期间收受了一百枚东珠,无凭无据胡说八道,还好意思在这儿继续口出狂言?
韦鹏笑了笑:那您私自训练军队,配发了未经朝廷许可的武器,是否是真?您贿赂吏部,将多年考不上进士的子侄直接安排进了自己的幕僚,吃了好几年空饷,是否是真?您——
闭嘴!杜将军喝道,空口白牙、血口喷人,好一个无耻之徒!
韦鹏坐在那纹丝不动,笑归笑,冷眼看着将军反应。他过去弹劾这人也不是一次两次,对方有什么毛病他是非常清楚的。这时候把一些旧料一筐倒出来,无非是敲山震虎罢了。
韦鹏:杜将军海涵。实际上我今日有一事相求,还请将军多多关照。您大人大量,不要将我丢到街上。
他又道:这册子我只做了一本,您看完之后烧掉就好。至于我本人,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和您单独对话的机会,之后我的死活,也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
将军冷笑道:好,我倒是要听听你要说什么。
他屏退了下人,屋内只剩两人后,韦鹏端起手里的茶,喝了一口,舒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