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彩灯照耀河岸,地上的灯火与天河相互映照,仿佛不在人间。无数的莲花形状河灯正随河水缓缓而下,张君看了一眼,灯火璀璨,却像是看到故事里的冥河。
他心想,这位璟帝一方面说血亲关系不可挑拨,另一方面在知道他兄长就在南夏的情况下绝口不提相救。晟国有如此沉陷于权力深渊的国君,是南夏百年的福气。
宴游的尾声,有人走到聂先生身边,轻声道,主人仍让我来向您传话,还请见谅。
聂先生看向这人,发现这年轻人眉清目秀,神色俊朗,正是先前自己曾生擒又放归的南夏死士。那时候自己在破旧的神庙饶他一命,后来自己在张君处为了求药滞留一月,最终赶车送他回来的车夫,也正是这人。
有了这几次照面,彼此已经不算是陌生人了。聂先生看向这位死士,见对方已经恢复了侍卫的衣着,为了今夜的宴游,也穿了合体的衣服,看起来并不令人生厌。
聂先生: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侍卫道:在下姓叶。卑微之人不敢有名字,您若是想使唤在下,焕一声小叶或者叶卫便可。
聂先生点了点头,道:有什么事?
叶侍卫道:在下的主人说,您遭遇了不少困境,身体大不如以往。他手下有熟悉您状况的太医,今晚若是有空,可以为您诊治一番。
聂先生猛地停下脚步,盯着眼前的年轻侍卫。
叶侍卫低下头,道:在下只是传个话。之前主人托叶某传话,说您如果想再见到他,只需要托人送信到城北驿站;而您也从未送过信。如今主人再次托叶某传话,您若是觉得不妥,依然可以不理会。
不。聂先生道,我今夜必然如期而至。
叶卫欣喜道:如此甚好。
于是深夜时分,聂先生安排自己的随从留在房中假扮自己,跟随这位侍卫来到山间别院偏僻一角。他与侍卫交换了衣着,再由另一人引到一间宽敞的暖室,敲门之后,聂先生踏入房中,见张君本人正在屋中与一位老人弈棋,老人抬头看到聂先生,呆了一呆,然后眼中陡然亮起,起身将他迎入房中。
张君笑道:太医令得知您年轻了不少,非得要来看看。
聂先生内心哼了一声。他对这位太医非常熟悉,在宫中时,他头疼脑热都是由对方诊治,此时倒也没什么心理负担。而且自从夔地折返,他身体大不如以往,由熟悉的大夫来看看,也是件好事。
聂先生坐在桌边,太医令长时间为他诊脉,一会儿呆愣,一会儿摇头,一会儿起身走来走去,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忧。聂先生看了半天,道:您连男子生育都有办法,这世上应该没有比那更离谱的疑难杂症了吧。
太医令摇头道:一个是阴阳失序,一个是斗转星移。老朽是人不是神仙,也只听说有驻颜的神药,不知有减龄的妙方。
聂先生道:是夔地巫医所为。
太医令苦笑道:巫医医术并不外传,老朽歆羡已久,也未能窥知一二。若只看脉象,您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调理,不然性命堪忧。您今年怀孕之时,怕是遭了不少奔波劳苦……
张君:——等等。
聂先生冷笑道:已经拿掉了。
太医令一愣,忍不住看向张君。张君立刻看懂了,心说你生了就是生了,这事还能瞒得了大夫?
他试探道:夔地巫医果然不同凡响。
聂先生道:与你又有何干系?
张君又试探道:太医令的医术在南方算是首屈一指了,改日还是应当与夔地多多沟通联系,学些外族的方术。
聂先生仍是冷笑:你想怎么去就怎么去,去了怕是也找不到你想找的。
张君苦笑道:听你这意思,那好像还真是我的孩子。
聂先生拂袖便要走,张君起身抱住他,道:父皇果然绝情。当日在猎人小屋里,两军交战之地,我若是知道父皇竟是怀着孕的,就该让父皇多快乐一些。
聂先生伸手掰他胳膊,没有掰动,再一抬头发现太医令已经迅速溜没了影,不由得咬牙。
聂先生:我不是来做这事的!!
张君垂泪道:我本来也不是来做这事的,但我陡然听了噩耗,心里难过得紧,父皇可怜可怜我。
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带到床上去了。聂先生被推得仰面倒在床上,伸手揪住张君衣领,怒道:让太医令将过去我吃的几味药重新配好,你手里有什么益气延年涵养精神的药,一并给我准备出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张君一边脱他衣服,一边承诺道,您如此虚弱,我看着也心痛得很,明日多给您准备一些,您吃个十年八年,应该不成问题。
聂先生陡然警觉:你决定要离开这了?你跟聂璟做了什么交易?
张君道:您都不肯告诉我您又怀了,臣妾心里悲伤,决定明日就跟璟帝告辞,让他提防您一些,免得那天一个没注意,就被您吃干抹净了。
聂先生怒道: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张君:都怪我,都怪我。
他抬起对方一条腿来,摸摸戳戳,一会功夫只觉得摸到之处无不瘫软驯服下来,感叹道,臣妾罪该万死。
说完顶了进去。
门外侍从正是小叶。他数了一会天上星星,感觉在一些特殊的背景音下,星空也有些不能入眼,于是又看夜幕下的树。
风轻轻地吹,树静静地摇,有南夏的宫人引来一人,叶卫连忙走过去,道:这会不太方便……
他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了。
嫡子也认出了他,喜悦地唤道:是叶大哥。
叶卫有些无措。嫡子看出他的为难,连忙道:我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过来的,只想见见父皇。
这是南夏的嫡长子,绝非叶侍卫能阻拦的人物。叶卫愣了愣,道:殿下等等,我先去通报一声。
他回到屋前,犹豫片刻,清了清嗓子,道:宫廷玉树,风筝飞走又飞回。
屋内发出一声撞到什么东西的闷响。紧接着,张君扬声道:既然来了,就快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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