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阮迎不这么认为,他不知道刘钢是什么时候进到他卧室,又在衣橱里藏了多久。
想到这两天有人在角落里一直注视着自己,阮迎头皮发麻,一股作呕感涌了上来。
刘钢似笑非笑,眼睛没从他身上移开半分,拍拍身旁的位置,“站那么远干什么,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阮迎眼神透着冷意,没有半分恐惧感,低眼睨着他,像看一滩没有生气的污泥。
刘钢抬高眉骨,来了兴致,站起身,又从下到上打量他几番,点点头:“你知不知道,你越这样,越带劲。”
阮迎已推开插销, 抓住了门柄。只把门裂开个缝,刘钢腮帮子一紧,大步过来一把薅住阮迎后脑勺的头发,往后扯了一米多远,恶狠狠道:“还他妈想跑?”
他手腕一转,压着阮迎大半个背,用力怼在墙上。
阮迎鼻梁骨磕在坚硬的水泥墙上,从眉心到脑门一阵钻心的疼,头脑倒是清醒了不少。肩胛被顶得一动不能动,他用力地去反抗。挣扎间却被禁锢得更紧,实在没力气能驳过他。
刘钢神经癫狂,刚才还处于暴怒,这会儿又扯着喉咙笑。他掐着阮迎的脖子,猛地翻过他的身,逼阮迎直视他。
他睁着阴白的眼,扯着唇角尽显得意,说:“看吧,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坏人只要做一点好事,就会被夸奖,被原谅。而好人,必须是完美的,一丁点错都不能有,否则就不会有人再相信她,可怜她。当个好人是他妈最蠢的事!”
刘钢掐着阮迎脖子的手松开些,边缘溢出红痕,眼睛直直地盯着阮迎的脸,飞沫四溅:“没想到今天晚上让那个臭娘们走了,算她逃过一劫。本来打算宰了她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阮迎的脸,笑得鄙陋:“见到你之前,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这样吧,你让我干几次,要是让我爽了,我就放过你们娘俩怎么样?”
阮迎眼神很冷,因为先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眼尾透红。他微微仰头,朝刘钢脸上啐了口唾沫。
刘钢下意识歪头,拿手捋了把脸。瞬即脑门青筋暴起,眼底猩红。他把阮迎摔在旁边的桌子上,抓起他的衣领,重重一巴掌,“妈的,臭婊子。”
阮迎被打得耳晕目眩,还没看清东西,又是一巴掌。疼得眼前一白,有液体从鼻孔淌出。蔓延进唇缝,温热的,腥咸的。
“从小被我哥干烂的破鞋,装他奶奶的三贞九烈,看老子操不死你——”
刘钢扳着他的肩膀,一脚踹在腰上。腰椎剧痛如闪电击中,腿上瞬即没了知觉。他跪趴在地上,手按在沿着墙根儿摆的花盆边上。陶瓷碎了半片,锋利的角正割了手心一个口子。
阮迎扶上墙,留下鲜红的血印儿。不等他站起,又被刘钢抓着将脚踝往后拖了半米,随即重重地身体覆其上,将他抬起的肩膀按在地上。
随着肩胛骨“咚”的一声撞在冰冷的地板砖上,阮迎红着眼眶,气息不由自主急烈,胸前剧烈起伏。
他咬着牙看着伏在身上的人,头沉沉向下坠。恍惚间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又回到小时候。
露着木头梁子的破败房顶,酸臭难闻的体味,按着他肩膀的粗短肥腻的手,不管睁眼闭眼都是噩梦的脸。
意识像错乱播放的电影胶卷,这一帧是现实,下一帧是过往,无颠无倒,真真假假。
他浑身冷汗,几乎分不清。
阮迎咬紧口腔壁上软肉,借着疼痛赢得的最后一丝理智。他侧头,下颌和颈处扬出弧度,皮肤渗着汗珠。
他伸出手,指尖用力的向前,去碰那把竖在柜子旁的短柄铁锹。
可惜还没碰到,便听刘钢一声辱骂。一拳砸在他右眼上,伸出脚踹开了铁锹。
随着铁锹咣咣当当的声音停下,最后的希望也像是远去了。
阮迎眼前模糊,被打得眼底血管破裂,肿得视线模糊。眼前笼着一片红,他几乎要看不见。
只听得到头上刘钢解着皮带,声音是掩不住的兴奋:“妈的,老子最爱操这样的。你先别着急,一会掐的你喘不上气来,那才干得爽。他妈的,那次没忍住,把人弄死了,害得老子蹲了这么多年的牢......”
声音愈来愈远,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过来的。
突然变得很安静,阮迎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气声。苟延残喘,怯懦无能。
阮迎这才不得不承认,原来真的什么都没变。
这十多年,他以为他在往前走,往高处走,往阳光里走。
只不过是自己沉溺在虚假的想象中,他其实一步都不曾迈出去过。
一场黄粱美梦。
虚晃间,他竟生出一丝轻松,动了下流着血的唇角,轻笑了下。
算了。
绷直的指尖倏然放松,手垂落在地上,掸起细细碎碎的灰尘。
阮迎用还能看见的左眼,盯着天花板悬挂着的那盏白炽灯。光线渐渐晕开,朦胧成一团白色。
他缓慢地眨着眼,睫毛尖沾了细小的血珠。身上的衣服好像被扯碎了,他有些感觉不到,只觉得连抬下眼皮都这么累。
阮迎轻轻侧头,模糊间看到墙上挂着的纸日历。
大年初二。
是闻璟行要出国的日子,也不知道他到没到。
在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里,阮迎想,希望他的飞机能平安落地。
眼前的白光渐渐灭了,他干脆闭上了眼睛,这样应该就不会再累了。
倏然间,耳旁传来剧烈的响声。太阳穴的神经像是被揪住狠狠一抽,他蓦地睁开眼。
胸前宛如被巨石压着的窒息感消失不见,又有空气涌进,竟畅快地有些疼。
阮迎勉强支起一截身体,喘着粗气,透过一只眼睛愣愣地看着圈着刘钢脖子、将他按倒在地上的男人。
是闻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