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一件事想和您讲,就是我改名字了。本来老师说想帮我取的,但我自己已经想好叫什么了。
您说“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再冷的冬天终会过去,迎来的一定是春天。我想取这个“迎”字作为我的名字,希望我也可以熬过寒冬,迎来春暖花香。
前几天老师帮我拍了张照片洗出来了,我想着寄给闻先生,想让闻先生看一看我。说不定未来有天会和闻先生相遇,希望您不要忘了我。
右下角的落款是“阮迎”,又括了个括号,里面写着“阮玉兰”。
闻璟行手腕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拿出信封中的照片。
十几岁的阮迎,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一个,蹲在雪松树下,怀里抱着只黄毛小狗。虽然照片有些褪色,但阮迎的笑容依然干净明亮。
揽着小狗的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带,也遮不住青青紫紫一片——那是他勇敢抗争命运的勋章。
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中他的脸颊,闻璟行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哽咽着哭出声,温热的泪珠顺着下颌破碎在手背上。
从小到大,他都知道自己是个很不好的人。每当有人说他,他表现出的强烈逆反的行为,只不过是因为心虚。
因为他们说的都对,他就是一个很差劲的人,没人喜欢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卖掉母亲的平安锁,一直是闻璟行后悔的事情之一,像一根刺扎在心上。
他曾经很多次,很多次都会想,如果时光倒流,他绝不会卖掉妈妈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
不仅是因为辜负了拼着命把他生下来的妈妈,还有这件事把他的虚伪和卑劣尽显无疑。
而闻璟行现在终于可以释怀,原来他没有做错事。所以妈妈才没有怪她,还把阮迎送到他身边。
妈妈留给他的平安锁,不仅护住了自己的平安,还护住了阮迎的平安。
再后来,闻璟行急不可耐地去找阮迎,想告诉他真相——当初捐助他的人不是大哥,而是自己。
可现在,真当阮迎在他面前时,这些话他却说不出来了,也不再想说。
闻璟行看着他,眼底划过复杂的情绪,像是妥协般地叹口气。他又蹲到阮迎面前,把他手里的奶拿过来放在一边,握住他的手揉了揉。
他抬头看着阮迎,表情真诚:“阮迎,我爱你。但我挨的这几刀,并不是为了让你喜欢我,也不是想逼你跟我在一块儿。假如今天晚上被伤害的人不是你,随便是一个人,我也会去救他。所以你心里不要有什么负担,也不要委屈自己,嗯?”
阮迎垂眼看他,嘴角扬起抹浅笑,点点了头。
闻璟行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蓬松的头发,声音带着宠溺:“乖。”
三日后的晚上,警察敲响了阮迎病房的门,请他协助一下案件调查。
阮迎这才得知,刘钢被抬上救护车,还没到医院就咽气了,不治身亡。
警方已经找证人取证过,又找阮迎重新复述当时的情况,写一份笔录。结束之后,刑警告诉他不必太害怕,因为全程有证人目睹,他属于正当防卫,政府会给安排公职律师,按程序走最后不会有什么事。
送走警察后,阮迎发现闻璟行正站在门外。他瞬即露出微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闻璟行是先被警察找过的,他怕阮迎听到刘钢死亡的消息会害怕,便过来看一看他。
他伸手轻轻碰了下阮迎的脸,低声问:“没事吧?”
阮迎乖巧地摇摇头,仰头问他:“我在病房呆得难受,要不要出去转转,听护士讲医院附近有一个人造海滩。”
闻璟行颔首,“要穿厚点,外面冷。”
海滩在医院西面的三四百米处,虽说是人工打造的,比不上真正的海,但也有模有样的,还算好看。
阮迎穿着厚实的长款黑色羽绒服,和闻璟行肩并肩走着。
这个时间海滩上的人很少了,散落着各种形状的贝壳蚌壳,遗落的小水桶,还有一些垃圾,清洁人员正拿着木棍捡拾着。
虽有风吹过,但是暖的。
海面很安静,他们两个也安静。闻璟行头一次觉得安静地散步不这么无聊,心里倒有一种充实的感觉。
只不过走着走着,身边的人落了趟儿。他停下脚步回头,见阮迎正蹲在后面,一根一根捡着什么。
等走近了,才发现是拿在手里的烟花棒,好像叫什么“仙女棒”。但又不太一样,比传统的仙女棒更高级一点,裹着迪士尼动画人物的塑料外皮。
闻璟行微微挑起眉,“捡这玩意儿干什么,都是人家点完不要的了。”
“万一呢。”
“什么?”
阮迎依旧在捡着,手里已经攥了一大把,说:“万一有能点着的。”
“你要是想玩,我去给你买不就行了。”
“不要,我就想要这个。”
大概是两个成年人在海滩捡别人扔掉的垃圾有些怪异,路过两两三三的人往这边好奇地看,闻璟行突然觉得有些丢人,佯装生气转身往前走,“你快把那堆破烂儿扔了,我给你买一卡车。”
还没走几步,听见阮迎说:“如果有能点着的,我会去尝试喜欢你。”
闻璟行脚步一顿,利落地转身,恨不得跑过来蹲到他身边,抢过他手里攥着的那把烟花棒,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就开始点。
一根,两根,三根......最后只剩下手里的一根。
闻璟行没立即点,低下头狠狠地抓了抓头发,随后四处看了看,冲阮迎说:“我看那边还有,要不咱再捡点?”霄*鹰
阮迎没忍住笑出声,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
红橙色的火焰燃烧着烟花棒顶端,两秒后“嗤”得一声,窜出金色的细小烟花。明亮着,闪烁着,照亮夜,又消失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