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暨正在跟几个董事坐在屏风后头喝茶,他虽然已经六十,却仍然龙精虎猛,此时身穿玄纹暗色的缎面长袍,除却头发花白了一点,看上去风采不减当年。
“抱歉。”任西洲微微颔首,“是我擅闯了。”
“你刚刚在喊——”江暨却如狼似虎般紧盯着他,“谁?”
还不等任西洲开口,便有老董事抢先说道,“听起来像是……小川吧?”
另一位董事笑着接口,“哎,当年小天小北小川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三兄弟啊,今日父亲六十大寿,总得回来看看吧?”
江暨脸色已经相当难看,家门逆子是他此生最大的污点,更何况在六十大寿当天被人频频提起。
他一把抓起紫砂壶摔向了案几,暴怒至极地大吼一声,“不过是三个孽畜!”
几个董事心怀鬼胎地对视一眼,江暨茶也不喝了直接负手离去,不多时就见楼下保镖开始在人群当中搜寻。
任西洲转身飞快下楼,只想更快一步找到江川,不然落到江暨手中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他一路追着蛛丝马迹,总算是在博物间中找到了人影,江川倚靠在贵妃榻上正呆呆地看着窗外鱼池,连背后响起脚步声都一无所觉。
任西洲明明肺腑当中惊涛骇浪,却在这时强行忍耐,小心翼翼走上前喊了一声,“江川……”
江川循声望来,露出一张泪痕斑驳的脸来,“你——”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保镖的谈话声,“一队搜查这几间房,二队搜查东边几间……”
匆匆脚步声显然直奔这里而来,任西洲在这时扑上去把江川按在怀中,咬紧牙关叮嘱,“别出声。”
江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看着他,然而下一秒钟任西洲就开始撕他身上衣服,叫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你……”
任西洲却在这时俯身将他深深吻住,把所有的惊叫声都吞吃入腹。
江川心里根本就不情不愿,此刻拼了命地剧烈挣扎,不断蹬腿往任西洲身上踹去,而就在这时背后大门被人一把推开,保镖探身进来,“这里有……”
紧接着他们就当场愣住,没成想寿宴之上竟然还有人行欢。
任西洲在这时抓起个花瓶便狠狠砸去,同时怒斥道,“滚——!”
保镖们立刻讪讪退去,并体贴地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之后,任西洲才稍稍松一口气,把人从怀中放出来,然而没想到下一秒钟便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江川浑身上下衣衫不整,正眼尾通红,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个禽兽……”
任西洲挨了一耳光也不见恼怒,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示意他,“噤声,江暨正在找你。”
江川吃了一惊,心想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然而紧接着他就想起更重要的事情——江天还不知道这些!
他一把抓住任西洲的手腕,面露急色道,“大哥!我大哥也在寿宴上!”
而此时的江天正站在一间婴儿房中,凝视着面前襁褓当中的不满一岁的婴儿,肃穆而又沉静地点燃一根雪茄。
大概是察觉到气氛有些不正常,原本陷入熟睡的婴儿忽然惊醒,睁着一双懵懂而又无辜的眼睛,牙牙学语地朝屋中唯一一个大人伸出了手掌。
江天就如同雕塑一般,光影穿窗而入,将他的面容映衬地更加阴沉整肃。
好长时间都没有人搭理,婴儿终于开始委屈,小嘴一瘪准备嚎啕大哭。
直到这个时候,江天才伸出手掌,准许他握住了自己的食指。
曾几何时,十几岁的他也是这般面对着江川,看着他从襁褓婴儿逐渐长大,离开自己的怀抱在风雨当中跌跌撞撞。
现如今面前的婴儿同样能够算作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然而他却感觉不到任何血脉相连的喜悦。
远远不及当初江川出生的时候。
虽然也是在同一天,他彻底失去了母亲。
而这个时候园林当中响起八点整时的报钟声,示意众宾客寿宴即将开始,江天终于从回忆当中抽身,最后看一眼襁褓当中的婴儿,转身没入了门外阴影当中。
四处都找遍了也没看见江天,江川现在已经如同蒸锅蚂蚁,眼瞅着宾客当中保镖越来越多,更是十万火急,心急如焚。
“别急。”任西洲挽着他的手臂,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你大哥不会这么容易被抓到。”
江川现在穿一身女士旗袍,大半张脸都掩盖在纱网头饰之下, 身姿曼妙而又纤秾合度,与任西洲站在一起远远看去就是一对璧人。
大庭广众之下穿旗袍,是他今生从未有过的体验,江川脸上羞耻难言,用扇子作为遮掩凑近了任西洲小声说道,“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在看我……”
“应该是在看我。”任西洲表情淡定,“毕竟一世清誉都毁于一旦。”
见他还提贵妃榻上的孟浪之事,江川不由得咬牙,暗中踩他一脚,“住嘴。”
然而下一秒钟就听喧哗之声响起,江暨本人作为寿星出现在人群当中,身边跟着足足七八个保镖,看来他并非表面那般淡定自若。
父子时隔多年再次相见,江川就这么遥遥望着,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根本不知是何滋味。
而这个时候就听管家当当敲响几次杯子,示意全场安静。
六十大寿在古时算得上是花甲之喜,按照规矩理应由儿子备妥新衣,再亲自伺候着穿上。
不过可惜江暨一共就三个儿子,个个都叛逆得不可一世,在八年之前就跟他反目成仇,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江暨大概是知道这一点,只简短致辞,感慨了一下前半生的风风雨雨。
随后他便着重介绍道,“今日应该算得上是双喜临门,我有意再添一喜,凑一个三阳开泰,喜事连连。”
保姆在这时抱着一个襁褓婴儿走上前,江暨亲自接了过来,转身笑吟吟地对着众人宣布,“这是我江暨的小儿子,今日是他的周岁生日,此后他也将成为我事业的唯一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