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回到寝室,想把周忍冬喊醒用膳。
一踏进里屋,见他穿着单薄的里衣缩成一团,脑袋埋在膝盖里, 小小一只坐在床角,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傅羿岑皱眉走近,正要伸手推推他。
一靠近,周忍冬如同梦中惊醒,猛地抬起头,哭得红肿的眼睛眨了眨,一脸惊恐,下意识用胳膊挡住脑袋,做出防御的动作。
傅羿岑动作一顿,柔声安抚:“是我,别怕。”
周忍冬逐渐回了神,这才记起这不是在下人房里。
以前,他经常干活干到凌晨,睡不到两个时辰,又要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有时候精神不济,贪睡了会儿,管事嬷嬷便踹开他的房门,用鞭子叫他起床。
久而久之,他每次发呆发愣,听到声响,都会吓一大跳,首先护住脑袋,别被打坏了。
他本来就不聪明,做不到讨人喜欢,倘若脑袋坏了,一定……更惹人讨厌。
“对不起。”他眼睛转了转,迟缓片刻,才习惯性道歉。
傅羿岑在床边坐下,轻轻把他拉到怀里:“做噩梦了?”
周忍冬点点头,怕傅羿岑觉得敷衍,又应了一声:“是。”
“以后噩梦惊醒就来找我,我保护你,好不好?”
周忍冬疑惑地眨眼,一脸蒙楞。
他连这间屋子都走不出去,怎么找他?
傅羿岑揉揉他散乱的头发,柔声道:“先用膳,吃完再给你换药。”
“换药?”周忍冬紧张地扣着手指,垂眸道,“我、我没银子的。”
他看过医书,采药并不简单,药卖得贵,他身无分文付不起银子的。
“不用银子,傻瓜。”傅羿岑无奈一笑,抬起他的下巴,食指轻轻触碰他的眼尾,“又胡思乱想了吧?”
说话间,方才那个侍女已经把药膳端了进来。
周忍冬一见到她,立马缩了缩脖子,浑身僵硬,别过眼不敢与她对视。
傅羿岑立马察觉异常,他冷眼一抬,扫了侍女一眼。
侍女双腿一软,本能地跪了下去。
“将军饶命……”
“她对你做了什么?”傅羿岑没让她起来,也没问她,兀自舀了一勺药膳,吹凉了递给周忍冬。
周忍冬含着一口粥摇头,脸颊鼓鼓的,像囤食的松鼠,可爱极了。
见周忍冬不说,还时不时分心瞥她一眼,傅羿岑冷声道:“去外头跪着。”
“不要硬撑,饱了便说。”担心早上的悲剧重演,傅羿岑特地嘱咐。
结果吃了不到半碗,周忍冬就乖乖说:“我饱了。”
傅羿岑见剩下的大半碗,皱了皱眉。
周忍冬连忙道:“我……我不会浪费的,吃不完明天可以吃……”
傅羿岑把碗放下,帮他擦嘴,耐心说:“三餐要吃新鲜的食物,放到明天馊了,不能吃。”
周忍冬抬起脸,抿着唇,乖乖让他擦,没有反驳他。
他干完活,管事嬷嬷赏给他的食物,都是别人吃剩的,馊得不严重的,他都当成美味了。
傅羿岑也曾说过,他不配吃将军府的粮食,就算拿去喂狗,也好过养他这个仇人之子。
现在说这些,又有几分真假呢?
傅羿岑不知他心中所想,拿来楚毓留下的伤药,小心翼翼给他换好药。
周忍冬气喘吁吁,靠在傅羿岑怀里,吸吸鼻子,眼尾泛红,乖巧的模样像极了慵懒的小猫。
“陪我歇一会,好吗?”傅羿岑顺着周忍冬的头发,把人抱在怀里躺下。
周忍冬不敢说不,心里想着,只要听话,至少不会挨打挨骂。
他让自己睡,那就乖乖睡吧。
傅羿岑重生回来后,心头一直压着一座大山,处理许多看似繁琐,实际处处杀机的小事后,此刻拥着安静的小人儿,难得平静了几分。
哄着怀里人沉睡,他自己却撑着不入眠。
待周忍冬缩成一团睡熟了,他方才轻手轻脚起身,到了外头。
那侍女跪在门口,额头抵在地上,瑟瑟发抖,见傅羿岑出来,连声求饶。
傅羿岑让侍卫将人拉到刑房,与已经受了一轮酷刑的管事嬷嬷关在一起,开始盘问。
两人对收了傅如裳好处的事供认不讳,也将周忍冬三年来受的苦,仔仔细细说了出来。
他每日除了洗不完的衣服,还要早起负责给大木桶装满水,偶尔还得帮忙倒泔水,干不完便要挨打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