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喊声会渐渐靠近,又慢慢远去,再次逐渐地靠近。仿佛在贴着他绕圈。
“应总……”
应笑不理也不睬,濡湿了毛巾对着镜子仔细地擦脸。他已经洗了两遍脸了,只有额头和眼圈周围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化妆品的痕迹了。应笑又挤了些洗面奶洗了把脸。
外头安静了,恼人的呼喊声戛然消失。
应笑从窗口往外觑了眼,小屋亮着灯,灯光只照到院子一角,其他地方都黑黢黢的,即便那黑暗中站着一个什么人,也难以辨识。应笑推开门出去,小豫便从那光亮的转角处挪了出来,他坐在自行车上,长脚踮地,用脚推着自行车往前滑。
“你生气啦?”小豫嘴里叼了根烟,笑嘻嘻地看着应笑。
“没有。”应笑说,拧干了毛巾,挂在架子上后就从厕所出来了。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应笑走到了小豫边上了,瞥了眼他的自行车,没接话。小豫自顾自说笑话:“从前有一只小兔,有一天,它喝醉了,你知道它醒过来后变成了什么吗?”
应笑的眉心一跳,不悦道:“我没吐。”
小豫坐在车座上往后退,迎面对着应笑,光是笑。他的笑就是笑,并看不出什么不怀好意或者看热闹的情绪。
应笑垂手看他,道:“变成了什么?”
“变成了小兔……吐。”小豫做了个吐的动作。
应笑又强调:“我没吐啊。”
“那说不定吐出来比较舒服一些啊?”
应笑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小豫:“谁和你说我属兔子的?”
小豫诧异:“你属兔子啊?”
应笑驻足,说:“从前有一只小兔,有一天,它喝醉了,它醒过来之后,你知道它变成什么了吗?”
小豫歪了歪脑袋,把烟从嘴巴挪开了,嘴巴张开了,要说什么却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是他姐姐打来的,他接了电话,当着应笑的面说电话。
姐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搞什么啊?还要不要回来啊?你躲哪里去了?爸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
“我在打工赚钱呢。”小豫说,对应笑比嘴形:我姐。
“你放屁!”
“真的,一天五百。”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吗??家里缺你这一天五百啊??”
“那……人总要实现一点自我价值吧?”小豫摸着鼻梁,说得有些心虚。
姐姐果然抓住这一点攻击起来:“你要实现自我价值那方法多得是!你偏偏都不去做,就去帮人扫厕所,擦马桶,你是打算气死谁??”
“姐……”小豫拖长了音调,“你别生气嘛……”
应笑的手机也响了,他低头一看,这一通醉酒,耽搁了他大半天,积攒了起码一百多封邮件还没回,这会儿又进来三封新邮件,他一封封点开来看。
“你是不是不想去看手?”姐姐问小豫。
“不是啊,我这不是赚多些生活费嘛……”
“随便你!”姐姐挂了电话。
小豫坐在自行车上前后滑了几下,问应笑:“变成什么了啊?”
应笑头也不抬,说:“变成了两只小兔,小兔two啊,one,two,three,four的two。”
小豫大笑。应笑问他:“你把这里当避难所了?”
“在家也没意思。”小豫耸了下肩。来来的微信来了,他找了他好几次了,嘘寒问暖的,这次这条长篇大论了一通,先是说天气,接着说工作——他的工作,最后问他:是不是上次带你去吃那顿饭,勾起你的伤心往事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豫撇着嘴角,还是没回,嘟囔着:“都没什么意思……”
“修自行车有意思是吧?”应笑说,“比上班,谈恋爱都有意思吧?”
小豫从自行车上下来了,一拍那坐垫,不免得意:“我的手艺还可以吧?你看,骑了好几圈了,都没散架,我在网上订了润滑油,回头把链条润一润,骑起来就和新的一样了。”
应笑还在回邮件,恰好翻到了布朗特的回复,他对应笑提的乡村酒庄餐馆的提案很感兴趣,已经订了明天过来的高铁了。应笑赶紧联系了欧齐的专车司机,把高铁班次和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发了过去,让司机去接人。他手上一刻不停,嘴上还在说话:“你师傅明天下午会到。“
“我师傅?”小豫一时想不出个面目来,“我修车……自学成才的啊……”
“布朗特。”
“哎,你说老布啊!”小豫一摸后脑勺,“他真要来啊?”
“有钱赚干吗不来,不是谁都像你这么清心寡欲,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小豫问他:“那你是为你家人赚钱啊?”
“当然不是。”
“哦……”
应笑说:“我没家人。”
“啊?你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了?”
“不是,就是没有家人的意思,字面意思。”应笑道,“我是孤儿。”
小豫笑眯眯的:“那你在相亲市场一定很受欢迎啊,一表人才,青年才俊,女孩儿嫁给你还不用处理婆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