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犹豫再三,终于摸上冰冷的牌位,但他觉得好暖,有一种温柔的触感。
贺兰低声说:“父亲、母亲终于在一起了,一定很高兴吧。”
贡龛边的火烛跳了跳,似乎在冲他点头……
第二天除了贺正,雷打不动按时去公司,贺兰和庄沭由于睡的晚,都在补觉。
临近中午,祝修和陶微突然上门,告知贺忠义昨天突发脑梗,今早病危,人就剩一ko气。
但贺家和他们,全都联系不上贺正,事q太过紧急,万不得已,只能来找庄沭。
贺正表面上看着稳重冷静,但昨天与贺忠义的对峙,撕开他十多年的伤ko,血ro模糊。
他不是能与人袒露心声的性格,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被打扰地ti'an舐疗伤。
或许,冥冥中老天自有安排,让他们祖孙二人,不必道别,不必面对复杂的爱恨终点,对两人而言,又何尝不是解脱。
贺忠义,自私、冷漠、嗜权、阴险,可他悉心Yang育贺东、贺正兄弟长大,给他们最好的物质条件,给他们缺失的父母亲q。
而面对流失的家族权利,他只会觉得贺东、贺正是背叛者,心血付之东流,甚至精心算计,心狠手辣除掉亲孙子。
他们是亲人,亦是仇人,他们骨血相连,却不死不休。
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世人皆鬼魅,不忍细看。
“不要打扰他。”庄沭放下牛奶杯,“我和贺兰去就行了。”
祝修和陶微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这是要炸医院吗?
“贺兰。”庄沭拍拍他的脸,“去换T正装。”
贺兰是贺东唯一血脉,是贺正Yang子,是贺家唯一继承人,不容动摇,这个场合是必须出现的。
除此之外,庄沭也有私心,他希望贺兰正视这段血脉恩怨,然后遗忘,忘得一干二净。
他不希望无止境的恨意与不甘,以后困扰住贺兰,死亡是此时最好的句号。
贺兰换完衣服,手里提着领带,有点犹豫:“我真的要去吗?”
他知道贺忠义是太爷爷,但从来没叫过,印象里好像六岁前,他还抱过自己?脑子里也只剩个苍老模糊的影子。
“你就当帮老贺,去见证一个结束。”庄沭接过黑色领带,翻开他的领子压好,仔细打起来,“他是你父亲的爷爷,他抚Yang你父亲长大,他也害死了你父亲。现在,他要死了。”
贺兰垂目盯着他的手,睫毛又长又翘:“这是个好消息。”
昨晚贺正已大概说了经过,虽然缺少许多细节,但贺兰已经十六岁了,有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可以推断、猜测出很多东西。
“是啊,最好的消息是……一切都结束了。”庄沭帮他打好领带,站开点瞧了瞧,“我家大崽真的很帅。”
贺兰个头隐隐高过他,肩背jro线条,已有成人模样,正式西装T装衬得他眉目深邃,五官出色,严肃庄重。
贺兰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第一次穿,会不会有点笨?”
“不会,只会迷死人。”庄沭皱鼻子。
贺兰脸轰得红成一片,径直往门ko走:“祝叔叔,我们、我们赶紧去吧,别晚了赶不上……呃……”
祝修脸都绿了,心想:少爷你是想说,晚了赶不上老头咽气儿吗?!
陶微感叹,少爷与庄先生的性格真是越来越像,啊……这大概也许似乎是件好事吧?
庄沭明显松ko气,贺兰在这件事上,要比他想象的好,他坚强、自信,更难得的是,保有一份赤忱与豁达。
昨晚,老贺说自己对不起大哥,对不起贺兰。
贺兰伸手捂住他的嘴说:父亲、母亲只会感谢他,感谢他做的一切。
庄沭笑着摸了摸儿子头顶:“还是我家大崽懂事。”
祝修、陶微:很好,你们爷俩从新定义了懂事!
“庄沭,我知道的,你教过我。”贺兰摁下地库层,“世上没有童话,长大就会发现世界全变了,变得面目可憎,物是人非。恨你的人希望你沉沦痛苦,唯有爱你的人,赠你遗忘,赠你春暖花开。”
贺兰……真的长大了。
庄沭突然生出一丝未老先衰的惆怅:“行啊,比老贺强,真能说!”
他们很快到达私立医院。
贺忠义在抢救室,外面等候区已被贺家人填满。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惶恐无助的,贺忠义就如他们的天,突然间就塌了。
庄沭带着贺兰进来时,全场惊慌失措,原本挤满人的大厅,硬是腾出三分之一的空地,静候他们通过。
贺炳天满面愁容,看见他们连声问:“贺正呢?阿正呢?”
“他不用来吧。”说话的是贺兰。
连庄沭都小小惊讶一番,更别说贺炳天。
他望着略有稚气,但是面容坚定,目光炯炯的贺兰,居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喏喏道:“罢了,也好,就这样,也好。”
贺炳天将他们往抢救室引,走到门ko,贺兰突然转身,从每个战战兢兢的脸上扫过去。
没有窃窃私语,没有偷偷嘲笑,更没有鄙夷的眼神,他们乖顺的仿佛绵羊,有的只是讨好又尴尬的微笑,比哭还难看。
贺兰慢慢地笑了,笑得有些无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