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含着泪,跪坐在脏兮兮的泥石地上,又惊又怕的守着躺在乱糟糟茅草堆上的人。
“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吗?那你还知道你是谁?我又是谁?”
“我……”草堆上的人伤得极重几乎要去了半条命来,他的腹部被粗细不一的布条细细密密的包扎着,若是仔细看看你就能发现这些被血染红的上好料子都是旁边的狐狸精从身上的衣服上一条一条的硬撕扯下来的。
“不哭……”这人也是奇怪,明明伤ko还在渗血,他却只顾着用手擦掉狐狸精脸上的泪痕,哑着嗓子嘶哑着念叨,“不哭,不哭……小乖不哭。”
那个时候的君上大人,什么都记不得了,却还知道面前的小妖精是他心窝子里的小乖。
阿瑜每每想到这里,就算现在再苦再痛却还是开心,什么愿意给这个唤他小乖的人。
就连命,也是愿意的。
29
敖韫是缘何受伤,又是被谁所害狐狸精都不知道。
那年的龙太子风头一时无两,爱慕敬仰他的数不胜数,怨恨敌视他的自然也藏在人群之中虎视眈眈。
敖韫自己也许是知道什么的,因为那天他固执的把平日里跟着他不离寸步的小狐狸关在了金丝网笼里,任凭阿瑜怎么生气使坏,示好服软都不松ko,准备好了吃喝用具,摆好了布偶话本,又下了一日后自动解开的j制,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瑜逃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敖韫走远,又气恼又委屈,一个劲的想是不是因为君上快要成亲就终于准备抛弃自己,苦苦挨了一天,宫里就传来了敖韫遇害的消息。
阿瑜从没有如此天崩地裂的惊吓害怕过,他慌慌张张打听了消息,听闻他的君上掉落进了片草不生的裂谷狭缝之中,便疯魔一般不顾死活的跳了进去。
他纵然是有太子爷亲手为他打制的护身宝QI,一路也足够辛苦。
毒虫鼠蚁,瘴气妖魔,早就被人宠得娇气的狐狸精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受了一身伤,却又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他在谷底一处一处的寻觅,找了七天八夜,一身泥水血痕的滚进了杂草丛生的岩石洞里,那一下摔得太狠,阿瑜差一点就没了气力。
也许是上天垂怜,狐狸精心心念念的君上正正好昏睡在此,一息尚存,才没让狐狸走火入魔到随之而去。
后来,后来等到这个人好不容易苏醒之后,高高在上的怀瑾君上消失了,只剩下狐狸精可以堂堂正正爱的韫宝。
那是阿瑜这些年里最苦的一段时光,比他化形前流离失所的日子还要惨,他不仅要给自己讨生活,还要想法设法龙太子Yang伤。
他们在贫瘠而荒芜的狭缝里度过了二十七年三个月又二十七天。
却又是阿瑜有生以来最幸福的光阴了。
30
怀瑾君上的ru名唤作韫宝。
“标奇初韫宝,表智即称龙。”
当初阿瑜第一次听见敖韫这么解释自己小名的由来的时候,默默的在心底翻来覆去的念叨了好几十次。
韫宝,韫宝,韫宝。
越听越是可爱,当初暖暖软软的小君上一定也是遭人疼的模样,不晓得幼时会不会也和现在一般一本正经,沉着一张嫩脸奶声奶气的批评你。
“胡闹!”
“岂有此理!”
狐狸精越想越觉得开心,只遗憾自己认识君上实在太晚,没了这个福分。韫宝这二字再是惹他心痒,也不是他这般的小宠可以喊的。
可是,太子爷受伤失忆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韫宝!我要左边那条鱼,对对对!就是那条!可肥了!”
狐狸精把裤腿绑得高高的,站在岸上j动得跳脚,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溪里光着半身挽着裤脚捉鱼的敖韫,心神都跟着他转悠。
“小乖,接着!”
那个人笑着看向他,眉目都是光彩,心中跳动得像无数火苗冲zuang,快要炸开糖浆,连空气里都是甜的。
31
后来,他们甚至在那里举行了一场婚礼。
敖韫亲自搭了一间木屋。用鹅卵石和着泥土作墙,用最结实的竹节做屋顶,又搭上厚厚的蒲草,为他的小狐狸遮风挡雨。
阿瑜吧岩石林立的山涧旁边开辟出来的田地里种上了棉花,他精心伺弄着,采最细软的棉芯,去掉籽,弹出松软的棉被,又用来纺线,织出布来,再一针一针的织出他们的新衣。
他们默契的各自准备,谁都不提婚礼,却又谁都盼望着那日到来。
敖韫打好了cuang铺、木柜、桌椅,穿上了烟囱、炉灶。
阿瑜做好了被褥、枕头、软垫,织出了衣衫、裤袜。
那晚他们躺在山洞里平滑岩石铺着稻草的简陋cuang铺上,敖韫揽着心爱的狐狸精,笑着说话。
“我们明日就总算可以搬新家了……”他的笑意里有几分不知不觉的紧张,他受伤后失了记忆,也没了太子爷时的通身法力,如今看着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男子,在恳求着自己娇宠不够的爱人,“你愿意与我成亲吗……我发誓终此一生,不离不弃,疼惜宠你,永生爱护你,如有违誓天……”
“你本就只能宠我一只狐!”狐狸精蛮横的打断了他,阿瑜伸出胳膊圈住了敖韫的肩头,把自己湿润的眼眶藏起来,说到底,他是占了君上记不得前尘往事的便宜,厚颜无耻的骗子,罪不容赦的小偷,哪里有脸面当得住这沉甸甸的誓言。
罄竹难书的狐狸精只敢偷着抹掉眼泪,又露出一副凶悍泼辣的模样。
“说要成亲,怎的不结誓!骗我的不曾。”
敖韫宠他,不恼反笑,他抱着怀里人起身,一齐跪下,就要说出誓言。
“天地为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