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香冲击着神识。沈濯迟疑不动。红血映在眼底,滚烫刺目,似是要把眼眶烧着了。
罢了……
付出那么多代价,再给他一次机会。
强行压制住骨血里沸腾的妖性,沈濯盘腿而坐,运起丹田中的真气。晃眼间,李烬霜已然撑不下去,手脚瘫软如泥,宛如一具破碎的尸首。
两股灵气疯狂角力,你死我活,他浑身j肤都渗出血珠,涌泉似的往外冒。
浓郁的血腥充斥着茅庐,一身仙气杳杳的天蓝道袍透出深红血色。皮肤上晶亮细腻的光点慢慢长成了鳞片,五指化出尖利的指甲,两道硬锐的物事从额头上破皮而出,竟是一对血淋淋的角。
沈濯尽数看在眼里,轻嗤一声。
还想离开我?离了我便是这般下场。
微微张ko,吐出气海间纳蕴的真气,源源不断灌进李烬霜经脉。狂暴的妖力遇上同源的真气,仿佛恶犬见了主人,立时乖巧驯服,悄然顺着脉络周流。
李烬霜满身大汗,成了个血人,ko鼻间呼吸微弱。
才长出不久的细幼鳞片消失无踪,变回了滑腻的j肤。两根狰狞的角也缩回去了,可惜额角留下两个拇指大的血窟窿。
沈濯调息吐纳,缓缓睁眼。为救李烬霜,他再一次耗费过多真元,嘴唇苍白如纸。
不听话的小炉鼎横躺在侧,不省人事,惨过曝尸街市的乞丐。
他无奈地叹了ko气,一撩衣袍起身,稳当地抱起他。
一样东西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沈濯将血糊糊的人放在榻上,回身去捡,发现是他偷摸收拾的包袱,无心一扯,松松系着的带子便散开了,骨碌碌滚出一轴画卷。
沈濯一阵烦躁,快步去追滚到角落里的画卷。拂净尘埃,正要塞进包袱,却一眼瞥见一叠折得规矩齐整的道袍。
包袱里只有一身衣裳和这幅画。李烬霜筹谋着要走,连他心爱的剑都不带,带这个破画?
沈濯心生好奇,便挑开画轴上的带k,徐徐展开。
入眼便熟悉至极,画中人浓睫皓目,骨俊神清,身着宝光熠熠的银绡华服,两簇龙角神异瑰奇。
一双蓝眸明净澄澈,飞扬桀骜的气势似要冲出纸墨。
不是他是谁?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蔓延在心腔,藤蔓似的百转千回,虬曲有力。
李烬霜什么时候画的他?还画得怪好看。
沈濯来回审视画卷,不j动容。
他暗恋我?
豁然开朗。
cuang榻旁传来一声细弱的呻吟。沈濯遽然回神,裹紧了画轴,塞进那破肚的包袱里,转身查看李烬霜。
体内的妖力虽已平复,但离了他,便又有些蠢蠢yu动的势头。
小道士歪靠在枕侧,额发被汗水濡湿,不安地挣动着,像是遭了梦魇。
救他一次便要了沈濯身上半数灵气,再来几回,就是铜铁铸造的人也撑不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救都救了,当然要救活,否则全都白干。
沈濯合眸思忖,灵光一现。不如就用双修之法,既能增益两人的功力,又能助李烬霜平复真气。
主意是好,可是cuang上的人ro体凡躯,才遭受一次生死劫难,哪里受得住鱼水交欢?
沈濯借着月光瞧李烬霜,弯唇淡笑。不能ro身媾。合,那就换一种法子,灵识相融,亦可成就双修之效。
灵识相融,常常只有极为亲密的修士才能进行。修炼者双双打开识海,彼此交换灵识,精神融合为一。
这法子触及隐秘,不过沈濯自认坦dang,倒是不在意。能增长修为,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李烬霜半死不活,料他也没心神窥探他的神识。
看了也无所谓。反正是他的人,即便忤逆了他,但知道回来认错求饶。沈濯决定施救便待他如初,不分你我。
他潇洒入帐,扶起李烬霜绵软的身体,摆成个盘坐的姿势,面对面运起功法。
神识化作一股银流,逐渐离体出窍,环绕在李烬霜周身,骤然缩成一道刀锋般的光芒,从他眉心楔入!
李烬霜痛苦地呻吟一声。身躯像是缠吊了无形的丝线,软垂的颈背挺立起来,心胸额前一团银火灼烧。
灵识浮沉,仿佛飘dang在一汪无垠的虚海。海水漫无边际,不知方向,窸窣cao声涌动,黑色海浪里漂浮着万千萤绿的光斑。
李烬霜睁眼便是这般眩目陆离的景致。许是在冷水中泡得太久,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动动指头都费劲。
身下是嶙峋的岩石,他像被钉在石上的珊瑚,忍受着cao风吹打和海浪拍击。
他混沌地想,不是在弟子居里收拾东西准备逃走?为何一醒来便到了这牢笼似的鬼地方。
看上去像是幻境。动不了,出不去,便只能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然而一息之间,一阵天旋地转,萤光泛溢的黑海消失无踪。李烬霜手脚一松,猛然挣脱束缚,匆忙坐起身子。
面前是一扇门,四壁金碧辉煌,透着黄昏一般浓郁艳丽的光。
彤云在外头流动,筛下斑驳的影子。余晖透过纸门映入室内,天光如凝,一束束纤细可握,仿佛光滑的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