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为祸众生的妖魔鬼怪皆被镇压于狱中。
李烬霜到了传闻中的烈火狱前,只见这地方并无烈火,而是一座深入云海的山峰。
山顶是圆的,有湖。湖畔积雪。
他持剑站在水岸,身影没入缥缈的云雾中,青黑发丝缭绕起舞。
李烬霜放出神识查探,原来这湖乃是一处火山ko,潜入下去便是烈火狱。湖水下方,隐隐传来众多妖so的嘶吼。
空觉禅师给了他指引,要找出洗去妖身的方法,首先要凝练一颗道心。而佛门在数年前曾有一颗念珠成精,他看得出此妖恰合李烬霜。
李烬霜封闭气息,准备入水。湖畔却凭空出现个黄袍禅师。
这禅师年轻,眉眼大而精神,嘴唇深而厚,不似空觉那般慈和,有股不怒自威的煞气。
年轻禅师打量李烬霜,眼睛一瞬间瞪大,竖在身前的手掌紧绷,厉声呵斥:“你是何人,胆敢靠近烈火狱!”
李烬霜纹丝不动,淡淡:“你既问我,也该自己报上名来。”
年轻禅师冷哼一声,一掌虚握,召出一根八尺长的锡杖,模样近似降魔杵。
李烬霜暗骂,这秃驴上来就要动粗,真是个不讲道理的歪缠性子。
李烬霜:“大师……”
“元慧!休得胡来!”空觉现身呵斥。
年轻禅师立时收起锡杖,躬身俯首跪拜:“师父!”
空觉叹道:“我命你在这湖畔看守,本是让你修身Yang性,怎么越发暴躁起来。阿弥陀佛。”
元慧面颊扭动了几分,腮帮咬得鼓起,似乎很是不服,亦很是羞愧。
李烬霜见过空觉禅师,径自入水寻念珠妖。这妖在烈火狱镇压许久,实力早大不如当年,被焚雪剑几下刺死。
这是李烬霜第一次杀妖。
准确地说,也是他第一次杀活物。
常人开杀戒,往往不得已而为之,事后也会畏惧惶恐。可李烬霜截然相反。
他丹田气海浮出一股股隐隐的轻松喜悦,好像在黑暗里行走了太久,终于见到了光明,四肢百骸涌出re流。
念珠缓缓落进他的掌心,蒙着一层脏污血垢。李烬霜将它纳入丹田,一刹那有所顿悟。
他的道心凝成,化为一颗浑浊的珠子,在气海中央缓缓转动,时而浮现出玻璃似的裂纹,透出幽蓝的光。
他要把它洗净。
正如洗去前世冤孽,洗去浑浊妖身,洗去钝骨愚胎。
他的道心正是一个“洗”字。
或者说,“濯”。
想到这里,李烬霜不免触动心弦,神识狠狠动摇了两下。
他御剑飞出烈火狱,隐隐约约觉察到背后有股黏糊的视线,正透过重重火焰,恶意地凝视着他。
空觉禅师提醒过,这里头镇压着一个魔头的残魂,正是上任天魔。
此魔投生在人界,乃是个天生坏种。当初瑶华宗的败落就有他一份功劳。
他曾是瑶华剑尊钟离镜的首徒,后来却弑师入魔,攻打正道。幸亏天道轮回,最终被各路修士合力击败,神魂俱灭,只剩这一缕残魂。
据说,这坏种将剑尊关押起来,拔去舌头,敲碎牙齿,砍断双腿,掉在石壁之上,日夜放出乌鸦啄食。
对他有传道受业之恩的钟离镜就是这般惨死。
李烬霜来时,空觉大师曾叮嘱过他,不必为天魔残魂大惊小怪。它只是一丝残魂,翻不出风浪,被他用天乘诀镇压在烈火狱最深处。
天乘诀乃元始寺至强秘法,只有历代住持可破解,就是天道来了也无法轻易解开。
这残魂无处逃遁,亦不能发声,凡是路过此地的人都会被它瞧一瞧,却没什么大碍。
李烬霜回到湖畔,空觉禅师已经不在,那坏脾气的元慧倒是等在原处,正跟另外一个老和尚说话。
李烬霜在法会上见过这老和尚,旁人叫他空云大师,身形矮胖,和颜悦色,是空觉住持的师弟,元始寺长老。
他们正低头说事,元慧刚毅的脸上愤愤不平,空云无奈地宽慰他。
李烬霜眼神动了动,刻意收敛了气息,看这元慧有何心事。莫不是方才挨了空觉的责备,在这倒苦水?
真是个“好”徒弟。
元慧道:“师叔,你说师父为何越发不待见我?历来世尊大会都由住持大弟子登坛讲法,他这次却命我来守烈火狱。这烈火狱我已经守了五十年,何时才是个头啊!”
空云道:“师侄莫急,住持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元慧愤愤不平:“旁门的大弟子,哪个不是风光无限。可我……”
空云:“好了,不必说了。我知师侄辛苦。这里始终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住处。”
话音刚落,两人一前一后离去。
他们走远,李烬霜方现身。湖边晃晃悠悠飞来一只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