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穿着t恤短裤去教室上课,但也不会西装革履地行走在校园的林荫里。
余归桡有他旁人无法理解的古怪郑重,也有他漂亮到直白的少年之心。
然而时光一去不复,过了这么多年,祁汜却仿佛成了年纪更小的那个。
余归桡会被敬酒,会在宴席中游刃有余,会开车,会送人回家,会打领带,会在看到幼稚的展览介绍时露出笑容。
短短几步内,祁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想这么多,他下意识地整了整下卫衣的下摆,又把卷起来的袖ko放好,冲着走过来的余归桡露出笑容,“你一个人来看展吗?好稀奇。工作不忙吗?”
两个问题被抛至面前,中间夹杂着余归桡认可却并不欣赏的形容词。
因此尽管是祁汜在提问,但他还是试着转移了话题——
“门ko的展览介绍是你写的吗?”余归桡看着祁汜道。
祁汜闻言一凝,抿了抿唇,过了几秒后才有点缓慢地道:“是……但就是……随便写的。”
余归桡看他表q,不似自己预料范围中的任何一种,便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诚实地道:“很可爱。”
祁汜顿时瞪大眼睛看着他,紧接着却又垂下头。
余归桡皱起眉,刚要开ko,祁汜却已选择跨过这个话题——
他抬起头,挂在胸前的工作牌因为动作左右晃动了一下,余归桡短暂被吸引了注意力,却听到祁汜回到初始的问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有什么事q吗?”
余归桡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他的工作牌,回答道:“有学生的作品也来参加了展览,他对这个活动评价不错,推荐我有时间来看看。”
闻言,祁汜的内心感到有些奇怪,从前余归桡尽管并不反对消费科学,但却也绝不是支持的那一派,往往还质疑研究以外的活动有浮躁之嫌。
由于余归桡极其讨厌沽名钓誉,因此祁汜难以相信会有学生跟他推荐归根结底仍是娱乐的业外活动,更难以相信的是,余归桡居然真的来了。
余归桡看了一眼祁汜的表q,片刻后补充道:“参加的是从前跟过团队去实习的研究生,工作范围有限,每天拿着相机在山上跑来跑去,帮不上什么忙,我就叫他去写天文台的账号推送。”
祁汜恍然道:“是不是羊八井的那张照片?我就觉得那个望远镜有点眼熟。”
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之间忽然静了静。
少时地沉默之后,余归桡才嗯了一声,淡淡地道:“不过他拍摄的照片应该是没有许可私人投放的,关于内容的保密性也未经审核,在可能造成信息泄露之前,我来联系你们的负责人在展览上撤掉。”
祁汜一惊,忙道:“你不用和我们组长联系了,这个我现在就可以安排撤掉。”
他拿出手机给安芸发消息,收到许可的回复后,祁汜舒了一ko气,叫了两个工作人员去处理。
想了想后,他又犹豫着对余归桡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刚刚看到了,是很远的景,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余归桡看了他片刻,忽然极淡地笑了,“我又没说要怎么样。”
“那名学生的推送写得不错,观星以外,摄影反而是特长,在我的建议下,现在他已经没有再继续学业,这件事对他的前途没有什么妨碍。”
其实关于这张照片,余归桡早就确定自己是在小题大做,那名学生早在自己转发询问展览信息的时候就已经给他发过原始信息。
余归桡知道照片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好歹能见到祁汜。
但是祁汜的反应却和他想得并不一样——
祁汜表q怔然地静了片刻后,才有点恍然地问道:“你建议他不再继续了吗?”
余归桡一顿,反应过来后微微站直,皱着眉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他值得自己选择更好的路。”
默然了几秒后,祁汜才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余归桡的睫毛向下垂落,看着祁汜垂在胸ko的工作牌,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有什么能够开ko,便从上到下地打量他。
祁汜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听到余归桡的声音蓦地从上方响起——
他叫了自己一声,因此祁汜抬起了头。
余归桡的目光总是远远的,很宁静,因眼中不见喜怒,故而常有人觉得他目中无人。
但祁汜很熟悉他的眼睛,知道它们是如何生长成万籁俱寂,也知道它们因为凝视什么而归于深邃。
余归桡就是这样宁静地看着他,又叫了一声“祁汜”,接着问道:“你结婚了吗?”
语言仿佛顿时停摆,无言的对峙持续了好几秒,祁汜眨了眨眼,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举起手,看了一眼无名指的戒指,想了想之后道:“没有,但是我订婚了。”
余归桡看着祁汜,睫毛轻而缓地开合。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平直地陈述了事实:“上次同学会还没有这个的。”
祁汜没想到余归桡竟然还注意到了这样的细节,怔愣之余,有些潦草地垂下头解释道:“我又没有向全世界出柜的意思,平时不怎么戴。”
“祁汜。”余归桡忽然道。
正在捏着手指的祁汜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余归桡今天叫了好多次他的名字,祁汜很不习惯,因为余归桡的声音听上去太郑重了,仿佛很认真,祁汜最害怕他的认真。
好在余归桡没有详细询问,只是一如既往,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祁汜来回答他——
他说:“你连这个都没有想过要告诉我吗?”
光阴仿佛在两个人中间铺长,六年的空白投下暗淡的影子,祁汜转开目光,看着地面,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慢地回答道:“不用了吧……你会关心吗?”
余归桡没有说话,他离入ko的银灯仍然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