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汜明白这样一点点失去亲人的悲伤和痛,因此也为向屹群感到有一些难过。
可是他也无法做什么,他甚至连要不要推开那扇门进去都不知道,他曾经幻想过会在一个温暖的家中见到这位老人的第一面,却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祁汜低着头,默然片刻后,哑声道,“其实我没见过叔叔。”
静了静,余归桡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祁汜又道:“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余归桡点点头,继而神色平静地道:“没事的,该嘱托的我都嘱托了,想必医院会尽最大努力。”
祁汜静了一会儿,抬起头,眼睛里似乎有很多话,但他只是认真地对余归桡道:“谢谢你。”
余归桡一言不发地看着祁汜,刚刚要开ko,祁汜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祁汜?你在哪里?!!!我爸怎么样了,医院怎么会给你打电话——?”向屹群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祁汜连忙道:“叔叔已经没事了,刚才的q况有点危急,医院说联系不上你还有……还有周阿姨……所以余归桡给我打电话了。”
向屹群沉默了一瞬,继而沉声道:“为什么医院会给余归桡打电话?他为什么第一时间就找到你?你们在一起——?”
闻言,祁汜愣了愣,将听筒拿得开了一些,甚至想确认来电号码,但还是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道:“你发什么神经?叔叔明明在住院,身体那么不好,医院联系不上你,你还不赶紧过来看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祁汜深吸了一ko气,还想要再发作,却察觉到余归桡似乎看了他一眼。
明明正在义正言辞地反驳,祁汜却忽然顿了顿,继而放平了语气,耐心地道:“你快过来吧,我还在医院,人命最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大概过了几秒之后,向屹群才有些生硬地解释道:“我刚才一直在飞机上,手机关机了,现在已经打车过来了。”
祁汜稍微放心些许,正要再交待一下病人的q况,却听到向屹群在对面仿佛有些艰涩地开ko:“祁汜……你还在医院是吗?”
祁汜嗯了一声,有些莫名其妙地道:“怎么了?”
向屹群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祁汜能够听到从听筒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向屹群艰涩地道:“……我妈可能……嗯……她大概回家收拾东西了……一会儿就有可能回来……”
祁汜愣了愣,听到向屹群在对面深吸了一ko气,“你……”
祁汜心里有一些痛,但不太多,他低头看着地面,无声地笑了笑,对着电话道:“我这就走。”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祁汜用余光轻轻地往旁边看了一眼,余归桡已经站起来走得有些远了,似乎从中途开始,他就有意地给祁汜留下了私人的空间。
祁汜收回目光,同样说不清为什么,低声对电话重复了一遍:“我这就走,你放心。”
挂掉电话,祁汜长舒了一ko气,余归桡见状,立刻走到他身边,垂下眼道:“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在医院,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一瞬间结束了什么,也可能只是因为余归桡此时说话的神q太温柔,祁汜忽然有一点想去牵他的手。
但他自己还什么都没有想清楚,不愿意就这样草率唐突。
于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将手轻轻地往旁边靠近了些许,“没什么,向屹群已经赶过来了。”
祁汜滞了片刻,闭了闭眼,继而轻声对余归桡道:“我只是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有些事q结束了,我总是花好长好长的时间,去重复相同的错误。”
余归桡安静地听着,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后才道:“也许不是错误,只是一些拐点。”
祁汜垂着眼,没有抬起头,闻言,只是轻轻地道:“是吗?”
余归桡点点头,默然片刻,他轻轻启唇,用很平静的声音念道:“之子归,不我已。”
祁汜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愣愣地看向他。
余归桡的眼神很深邃,直直地望进灵魂的暗影中。
他道:“祁汜,山山不遇,但水是可以重逢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汜终于笑了,他握住余归桡的手指,很轻,像是只捏住了一个指节,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更进一步,因为现在所有的就是最好的。
祁汜挂着淡淡的笑容,隔着经年的距离,释然一般地对余归桡道:“是。我爱一个人,总是觉得痛,但从来不觉得浪费。”
余归桡浅浅点头,沉声道:“人类的生命太短,有什么不是浪费?对于永恒来说,连星光都是浪费。”
祁汜的笑容扩大了一些,有些感慨地道:“这个拐点好长,我真的很认真地想过要和向屹群一直在一起,虽然也知道结婚或许是个梦想,但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沉默了一会儿,祁汜叹了ko气道:“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好像……没有办法去很恨很恨他,因为做q侣太久,又共同做了婚姻的梦,现在想来心里不是难过,就是感到一阵悲哀。”
余归桡静了静,知道祁汜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捏了捏祁汜的指尖,然后便看到祁汜笑了。
--------------------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诗经·江有汜》
汜是分出之后,又复归的流水。
这章感觉气氛很好,分下章吧,有点舍不得。
第52章 第50章 底
==========================
察觉到指尖的触感,祁汜笑着抬起头,刚想对余归桡说些什么,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
祁汜转过头,登时愣了愣。
一位穿着灰扑扑的破旧棉袄、鬓角发白的中年女人。她满面的愁苦相,脸上布满了一道道纵深的纹路,如黄土地上泥泞的沟渠,将岁月的愁苦一刀刀刻进这沟壑中。
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用很旧的塑料袋装着,刚刚掉在地上的,大概是她之前抱在怀中的不锈钢脸盆。但女人一点也没有弯下腰去捡的意思,她只是表q怔愣地看着祁汜,
祁汜心里蓦然一慌,心脏似乎猛然缩紧,他小心着,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请问您是……?”
话还没有说完,女人忽然大声哭喊了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格外突兀,祁汜一愣,甚至没听清楚她叫了什么,只觉得那声音像一声刺耳的警报。
继而,她松开了所有拎着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物品落在地上,杂乱地撒了一地,但女人不却顾一切地向祁汜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