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羽伸出手,由得那白鹤归来,轻巧地立在自己指间,又从它ko里取出青珠,轻轻丢进身旁的粉釉瓷盘里。
“一炷香才烧小半,你这就找见七颗,已经很有郁师兄当年的风采,”方问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一声,“不过,我看你沈师兄就要来了,你还是藏起几颗为好。”
粉釉瓷盘里,青珠透亮,却被天上dang漾而来的云影倏然遮住颜色。
萧清羽的手僵滞在原地,被立在旁侧的白鹤轻柔地拱了拱指背。
片刻,他很快敛起眸子,点头道:“多谢师兄提点。”
萧清羽刚要伸手取珠,只见眼前闪过一抹赤色,他下意识微拢长袖,却只听见几枚青珠叮铃作响。
再看去时,粉釉盘里,珠子只剩一半。
“方师兄,都是同门师兄弟,为什么要藏?”来人声音骄纵桀骜,赤色外袍拂面而过,萧清羽吓得后撤半步,险些跌进清荷池,被方问寻伸手拉上一把才幸免于难。
他呼吸停滞,浑身像是被水从头浇下,又冷又沉。
萧清羽压下颤声,轻轻道:“拜见二师兄。”
二师兄,沈檀漆。背后站着人族四大世家之一的沈家。
赤衣如火,眉目纵傲,明艳肆意,矜贵不凡。真叫苦命人悲叹,凭何富贵家偏能出落锦簇名花。
然,容貌美则美矣,沾上这位师兄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听传言说,他为人善妒,最爱打压同门,嵘云宗长老又是沈檀漆的叔父,因此只要落入沈檀漆这一支的同门师兄弟,没有一个不在他手中遭殃。
萧清羽入门不过三日,更是唯恐见到这位世家少爷,可再怎么避也避不开宗门每年初夏的嬉莲节。
嬉莲节里有众多弟子比拼,萧清羽不过一介新人,万一得罪了沈檀漆,怕是往后数十年都没有好日子过。
早知如此,他绝不该贪多。
萧清羽身形摇晃,颤颤巍巍,刚要跪下,却忽然被身前的沈檀漆一手扶住。
他说,“你,抬起头来。”
萧清羽心中百感交集,却不得不从命,他不过是个穷乡僻壤出来混ko饭吃的贫苦孤儿,若非身怀灵根,早不知道被人扔到哪个野山沟里去。
他缓缓抬头,祈求地看向沈檀漆。
然而下一刻,沈檀漆动作迟僵,嗓子也结巴了些:“长得,呃,长得倒是怪好看。”
完了。
萧清羽绝望地想,听说被沈师兄称赞过容貌的人,不出三日就会被找籍ko打出宗门,走的时候,无一例外脸都肿成了猪头。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
“你起来罢。”沈檀漆朝他随意地挥挥手,又额外嘱咐,“没事别瞎跪。”
霎时间,萧清羽同身边的方问寻都愣了片刻。
是幻听吧。
这岂是沈师兄说出来的话?
见他们好像一脸没听懂的模样,沈檀漆有些失笑:“怎么,我怕折寿,不行么?”
“行的行的,”方问寻连忙打个圆场,拱手出言,“这是前些日子刚上山的箫师弟,萧清羽,不懂规矩。”
连方问寻这个大师兄,都要惧怕沈檀漆七分,见面竟给师弟行礼。
萧清羽见状,跟着拱手道:“听闻师兄前几日大病初愈,师弟不敢叨扰,多有得罪,不知师兄身体可痊愈?”
“没事,小病而已,就是脑子有点烧坏了。”
“嗯?”
沈檀漆从手心捏起一颗青珠,朝天举起,透过光细细看了看色泽,翠是翠些,却郁郁生冷,不好看,便略显困惑道:“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藏起这东西?”
看了一圈,没什么有用的,这珠子也不怎么像值钱的玩意儿。
闻言,方问寻和萧清羽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议。
年年一次的嬉莲节,沈檀漆这样争做出头之鸟的人,竟能忘了不成。
难道是前几天那场大病真烧坏了他的脑子?
萧清羽垂眉低声:“回师兄,不是故意要藏,是方师兄同我说笑来着。”
“这是嬉莲节的游戏,白鹤赛青珠,一炷香时间里,谁Yang的鹤衔来青珠最多为胜者,可得一株上好的灵y雪玉莲。”
听到解释,沈檀漆笑着将那青珠扔还给萧清羽的瓷盘里:“嬉莲节啊——”顿了顿,他面上忽地恍然大悟,而后笑容满面地悠然离开,“我总算知道现在是哪一段了,多谢方师兄、箫师弟,我去喝杯绿茶,天re消消暑。你们玩,友谊第二,勇争第一啊。”
他背手走远后,萧清羽与方问寻面面相觑。
“师兄他……”
“这病……”
沈檀漆这病,原来是件大好事啊,病得好,病得妙极。
两人同时在心底默默想。
而沈檀漆这厢,莲池亭里,他甫一踏进亭子,就见原本坐在亭中嬉笑打闹的众人瞬间白了脸色,纷纷寻了籍ko逃出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