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忙着享含饴弄孙之乐,头也不抬地哼了声,道:“以前天天嚷嚷着自己要当最厉害的修士,结果只拿个第三,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回朔夏承下咱家的家业罢!”
听到这话,沈檀漆一晃眼,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家主,拿着玉拐杖满院子追着他揍的模样,这么多年,家主还是不愿意让他修仙。
这倒也是,修仙之路非是坦途,就像入了江湖,身不由己,家主担心他,怕他出事是应当的。
他眼眶又re了re,似很轻松地说道:“这不有三个宝贝孙子么,肯定有一个可以替我继承你的家业。”
当然,说的就是怀里这个还没开眼的小崽。
“等我孙子长到能继承家业,你爹老早就没了!”家主气得要骂他,可一动弹,喉咙ko就蔓延出一股血腥气来。
上次郁策从朔夏城走时,曾经问过他,要不要用龙珠医治。
可他一想到当年的事q,便更加郁火攻心,便直接让郁策带着龙珠滚蛋了。
结果这几日,他的病,愈发重了些,每夜里都会咳醒,而后一夜难眠。
沈檀漆看出他的虚弱,眉头微蹙,沉声道:“爹,你近日还在吃那仙丹么?”
闻言,家主瞪他一眼:“早就不吃了,你不是让郁策给我捎过话?”
沈檀漆稍稍放心些许,走上前把两个黏糊糊的小崽自家主膝上摘下来,对郁策使了个眼色,回头看向家主:“爹,今天正好我们都在,让郁策用龙珠给你好好调理一下身子吧?”
家主缓缓抬眼,越过沈檀漆,看向他身后的郁策。
几日不见,郁策的修为,他已经看不透了。
此子必定不是池中物,即连是在妖族,也已经是顶了尖的天才。
想到妖族,家主眸光陡然冷了几分。
当年若没有裕冬城那事,鸢儿也不会被妖族……
良久,他摇头,漠然开ko道:“不需要,少跟我献殷勤。”
他是疼惜沈檀漆的孩子,但究其原因,也只是因为他们是沈檀漆的孩子。
若是其他妖族孩子,他断然看也不会看一眼。多看一眼都会让他想起鸢儿死时的眼泪,笑着的泪,滴在他心尖上,烫出一道永远不能磨灭的丑陋伤疤。
鸢儿是被妖族害死的,死时还带着笑,憧憬着沈檀漆病好之后,一家三ko能去更远的地方看山玩水,她到死都没能看到沈檀漆病好起来!
他能接受郁策踏进沈家的家门,便已是他对妖族出身的郁策最大的容忍,其他的,就别指望他能做出什么改变。
沈檀漆看到他眼中坚定的神色,半晌,明白过来他在执拗什么。
有些过去,执念太久,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轻易改变的。
顿了顿,他自怀里衣襟取出一颗蔚蓝色明珠,递到了家主的手边。
沈檀漆敛眸,说道:“爹,这是深海鲛珠。”
话音落下,郁策和家主同时呼吸停滞,二人目光落到那颗鲛珠上。
“这是鲛珠,你杀了那该死的鲛人?”家主颤抖着手握住那颗鲛珠,作势要狠狠砸碎,却被沈檀漆连忙伸手接住。
他急切道:“深海鲛珠可以通晓过去未来,爹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娘是怎么死的吗?”
家主双眸猩红,眼前尽是鸢儿死前的泪,和她脆弱苍白的面容,哪里还顾得上沈檀漆说什么:“过去的事,你爹比你要知道!”
他从沈檀漆手中夺过那枚鲛珠,攥紧片刻,狠狠要扔在地上。
霎那间,手腕却被紧紧k住。
郁策眸光晦暗,将那枚鲛珠自家主手心拿走。
“阿漆,鲛珠为何在你手里。”
沈檀漆低下头,有些支吾:“抱歉。我本想早点告诉你,但是最近一直都找不到什么机会,是谢迟他……”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跟郁策开ko提及他父亲已经被谢迟所杀的事q。
就如现在,他话说了一半,又噎住了,代入自己身上,乍然得知这样的消息,肯定会痛不yu生,何况郁策。
郁策转眸看他,低低叹息了声,“你不需隐瞒,他早已在十年前便在西海去世,鲛珠一直由西海的仆妇代为保管。”
沈檀漆讶然地抬头,“那谢迟……”
“他应该是辗转从仆妇手中得到了鲛珠,故意说那些话想让你来j我。”郁策把鲛珠搁在手心,似乎能够感受到内里涌动着的薄凉的生命灵气。
沈檀漆放下心来,刚想再说什么,便听面前的家主厉声打断,
“够了!”
家主自座上起身,走到郁策面前,冷冷注视着他,说道:“那鲛人是你的相识?”
鲛族和龙族,有什么联系?
郁策刚要开ko,便被沈檀漆挤到面前,从他手心拿过龙珠,在家主面前晃了晃:“听我说,爹,你先看完里面的东西,再做决断好不好?”
家主张了张ko,刚要骂他,沈檀漆却立马接上一句:“里面有娘的回忆,你真要砸碎鲛珠,就见不到她了!”
话音落下,家主身形僵滞,缓缓伸出手,从沈檀漆的手心捏过那颗鲛珠。
良久,他像是终于理清自己杂乱无章的内心,像个懵懂孩子般,颤声问:“怎么用?”
沈檀漆叹息了声,轻轻摩挲了两下鲛珠,鲛珠上立刻冒出一股薄雾,周遭浮现出几片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