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鸥下意识要去接,但他忽然觉得,季南风站在极光下的摄像机前,也非常合适、非常好看。
他又下意识往南边看了看,想到那还没赶来的北极燕鸥,后退了一步,笑道:“这次交给你来拍,就当是我来验收一下我的教学成果吧。”
季南风愣了愣,没有想象中的推诿和怯懦,而是大大方方来到镜头前:“那我就献丑了。”
不久前,还在上海住院的时候,这人连相机都摸不透,现在却非常熟练地挑选镜头,调整角度、设置参数。
毕竟入门不久,他对摄影设备的理解还不算深,但光靠着他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几乎无可挑剔的审美,他也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和理解,照出一些独特美丽的照片来。
快门落下,燕鸥凑过去看他的照片,非常惊喜地扬起笑意来。
“我本来还想跟你说说一些常用的参数的,但没想到,你这样不按T路来的照片,还真有些天然去雕饰的意思。”燕鸥评价道,“我应该反思反思了,当年拍照片的时候,我也和你画画一样大胆自由,但是学得越多、接触的越深,我就越沉溺于照片背后的一排排数据无法自拔,甚至乐于把艺术当作数学题来拆解作答。”
“其实,虽然量化的数字可以呈现出来稳定舒适的美感,但是衡量艺术本身价值的,不是呈现美感的数据,而是美感本身。”燕鸥看着季南风的眼睛,笑道,“真好啊,我的老婆永远都是自由、浪漫、伟大的艺术家。”
季南风没想到,这人到这个时候,还能再学着什么、反思些什么。这样淡然寻常的q绪也让季南风感觉到了踏实,他把镜头让出来,给燕鸥又拍了一会。
现在的燕鸥没办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做同一件事,只对着相机捯饬了一会会,堪堪留下两张满意的影像,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他摇摇头,想再撑一会儿,但是又往前翻了翻季南风拍的照片,忽然觉得,好像也就足够了。
于是他便转头对季南风说:“差不多啦,我们再随便走走吧。”
说是随便走走,但其实依旧是季南风背着燕鸥走完了大半程。其实燕鸥第一眼看见季南风的时候,总觉得这人文文弱弱的,担心他身体不好,这个印象从他们第一次开|房便被彻底打消,这人不仅身体好,还比自己这个看起来很会运动的家伙更擅长运动。
燕鸥没说要去哪里走走,季南风心里却好像有个明确的目标似的。他一步一步穿过被雪覆盖的小镇,拐过街道,将燕鸥放到地上。
面前是一片宽阔的广场——
“哇!”本来已经快没声儿的燕鸥又一次被刺j得兴奋起来,广场的左侧,是宽阔的海岸和悠长的跨海公路,而那皑皑白雪中央,是一幢三角锥体的雪白建筑,它的外侧有着大面积的马赛克玻璃,似乎成了极光天然的反射镜,在流动的闪烁中,整个建筑璀璨通亮、大放异彩。
燕鸥被眼前的建筑美到失语,好半天才从脑海中挖出它对应的名字:“北极大教堂……?”
“对。”季南风笑道,“像不像信徒送给大地的一枚钻戒?”
北极大教堂北极圈内最著名的教堂,也是一座完全由民间捐赠建成的教堂,它干净素雅,却又会恰到好处地用极光装点自己,在这雪白的大地上,就像一枚遗落人间的美丽钻石。
对着美好的东西许下愿望,大概是人类共同的本能,燕鸥一边看着面前闪烁着极光色彩的大教堂,一边喃喃道:“老婆呀,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季南风顿了顿,故作轻松道:“我当然会健健康康的,不然怎么照顾你呀?”
但这一次,燕鸥却不再配合他避重就轻,而是直白地道:“不管是现在,还是我走以后,你都要健健康康的。要多出去运动,要多交朋友,要开开心心,要照顾好自己……要好好活着,好好生活。”
一谈到“以后”,季南风的喉咙就开始发堵,但他知道这一回躲不掉了,只能认命般结果这千斤重的话题:“好,我答应你,我一定。”
听到这里,燕鸥骤然松了ko气,然后朝着那闪烁的教堂和漫天的极光,双手交叉相握,做祈祷状——
“请把我弄丢的那份健康全部送给我的南风吧,求求你。”燕鸥轻轻许下愿望,“请保佑他,一直做一个健康、快乐的人。”
季南风听见燕鸥在小声嘀咕,便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燕鸥弯着眼睛,看着他说:“我许愿你能活到一百七十岁,你自己的一百岁,外带我借给你的七十岁。”
季南风听得想哭,却被这人的话逗乐了:“一百七十岁,累死我得了。”
燕鸥笑起来,又磨磨蹭蹭爬上他的后背,拍拍他的肩膀,说:“就当是继续背着我呗,这么想就不累了。”
季南风点头,说:“好,那就这么办,正好,我刚才也许了个跟你很配的愿望。”
“什么?”燕鸥好奇地问。
季南风像是在开玩笑,却又很认真地说道:“我许愿,我可以一直背着你。”
无论是现在的你,还是变成飞鸟、繁星、萤火虫的你,抑或是今后化作我生命的一部分的你,我都会和你一起,去远行、去寻觅、去活着。
第97章 春日负暄97
季南风就这样背着燕鸥回到了屋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又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他不再嚷着头疼,眉头也是梳开来的, 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季南风将他安置回被窝的时候, 还是觉得他非常神奇——即便是病到几乎没法走路, 他也必须要出去玩玩闹闹,这样对于常人来讲消耗体能的事q, 对于他来说却有着非常神奇的疗愈效果, 他像是一台神奇的置换机QI,释放出的能量又会被他转化为能量, 他有着一T属于自己的平衡法则。
第二天, 两个人一起睡了个懒觉, 醒来的时候,燕鸥的体力恢复了很多,脑袋也不疼了, 生吞了一碗早饭, 便拉着季南风出去玩。
群友说,北极燕鸥大概还有五天的时间登陆, 他们打算继续在特罗姆瑟住到鸟儿飞来为止——这里是北极圈内最大的城市,也是能保障他们j本正常生活的最后一处歇息地, 再向北, 他们面临的将不再是这样的平静安宁,而是茫茫的雪原和肆虐的风暴。
季南风开始担心未来之事时, 燕鸥只关注自己当下的快乐。
难得身体状态这么好, 他立刻开始享乐模式:“来特罗姆瑟, 怎么能不玩狗拉雪橇?”
季南风知道他想玩,没想到会想玩这么大, 当即没忍住问:“你想玩狗拉雪橇?”
燕鸥眨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坦诚道:“想玩,我觉得今天的我可以,但是如果你觉得不行就算了,我很听话的。”
这招以退为进永远对季南风适用,一听到他说不行就算了,反而被j起了浓浓的胜负yu:“玩,必须玩!”
说完,就去预约项目,乘坐到附近狗场的车。
一个小时的车程,对于状态极佳的燕鸥来讲轻松至极,他甚至比季南风下车还要利索——虽然利索地下完车,就开始腿软发晕了。
但这无伤大雅,他还是带着积极饱满的十二分req,和季南风一起来到了狗场。
狗场远离市区,建在一片宽阔的雪原之上,附近有山峰和树林,还有没来得及解冻的凝固的河流。
老远的,两个人就看见了一排红彤彤的小方屋,那便是狗狗们的小窝。似乎是感应到有客人到来,一声声友好的犬吠此起彼伏,燕鸥非常受用地朝那一群撒欢儿的狗子们挥手,像是个被簇拥着的闪闪发光的大明星。